“你?!”祝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对面穿着一身道袍,正在向自己行礼的祝余,原本就圆的眼睛登时就睁开到了极致,差一点眼眶就要裂开了,“你怎么就会在这里?!”
祝余对此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以她对祝成性格的了解,自己这个奉旨被送去锦国成婚的女儿,理应这辈子都不再踏进朔国土地的,否则无疑是在给朔国惹麻烦。
果然,不等她开口解释,祝成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严道心,似乎觉得不管祝余是如何同山青观的道士们混在一处的,自己归根结底要给这位神医一个面子。
“管事,时候不早了,给几位道长安排饭菜送过来,不要让贵客饿着肚子。”他强压下已经涌上来的怒意,回头对门外的管事吩咐道。
管事连忙应了声,赶忙张罗着身后的几个下人去厨房传话。
祝成这才又转过身,看了看祝余,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才挤出的声音:“这位道长,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爷若是觉得和自家女儿说话,怕我们外人在不方便,我们倒是可以回避。”严道心在一旁“善解人意”地对祝成说。
祝成一听这话,顿时脸又黑了几分,想到祝余这样莫名其妙跑回来,可能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一股火上来,什么神医不神医的便也顾不得了。
“你这是做什么?!”他皱紧眉头,指了指其他几个人,问祝余,“当初圣上下旨,令我们家选出一个女儿来,送去锦国与那逍遥王完婚。
当初这般荣耀,我们把它交到了你的手上,临行时是如何嘱咐你的?!
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到了锦国不可任性妄为,没有圣上的旨意,此生不可随意回朔国来?
你现在这做得是什么事!未遵圣旨,还穿了道袍,扮成道士的模样,莫名其妙跑回朔地!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还是别的什么缘由,也不想知道你是如何说服这几位道长帮你掩饰身份,蒙混过关的。
看在父女一场的情分上,我只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还有个娘亲在这朔王府里生活!
若是你还有些孝心,若你还想要让你娘能够在王府中安安稳稳过完这一辈子,就最好不要因为任何事情拖累了朔王府一门。
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严道心在一旁皱了皱眉。
他和陆卿差不多,都是从小就没有了别的亲人,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祝成对祝余讲话时候的态度,分明就看不出半点父亲对女儿的关心或者担忧。
祝余对此倒是没有太大反应,自己出嫁之前在这个朔王府中就一直好像空气一样,存在,但是没有什么人会去理会,更鲜少被人看到。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她也不会天真到期望着出嫁之后祝成反而对自己这么一个庶女产生出什么父亲的关爱。
面对祝成的这一番话,她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还觉得有点好笑。
他口中现在所谓“这般荣耀”的赐婚,若不是因为朔王妃将外传名声不大好的陆卿视如敝履,不舍得让自己亲女儿嫁过去,又怎么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这话现在直截了当说出来,绝对会令祝成难堪,但是祝余却并没有这个打算。
陆卿还在场呢,不管他是否在意外界的评价和传言,至少这种话,不应该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传到他的耳朵里。
这几个月来,陆卿给了自己多少赞赏和支持,祝余心里面一清二楚。
这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事情,她是不会去做的。
于是她只是淡淡一笑,对祝成说道:“父亲多虑了,我没有在锦国惹任何麻烦,更不会无缘无故因为恣意妄为就拖累任何人。
这一次女儿之所以乔装回来,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给父亲提个醒儿,不要稀里糊涂做错了事,反过来拖累女儿,让女儿在锦国的王妃都做不安稳。”
她这话说得着实是让祝成有些失了颜面。
换成一般的父亲,被出嫁的女儿这么顶撞上几句,都会觉得丢脸难堪,更别说祝成原本打从心眼儿里就没有觉得女子能成什么事,更别说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女。
结果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庶女接了赐婚的烫手山芋出了嫁,几个月的功夫突然回家来,竟然还和自己摆起架子来了!
更过分的是,竟然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祝成只觉得火冒三丈,喘气都好像变烫了似的,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响,伸手一指祝余:“你休要在我面前端架子!
别以为你出嫁了,成了逍遥王妃,我就管不了你!
只要你在朔国的地盘上,只要你在我面前,若是再敢出言无状,惹是生非,休怪我家法伺候!”
“呵呵……”
祝成的怒斥话音刚落,祝余身后传来了一声明显带着蔑视的轻笑。
祝成循声望过去,看到是那个和严道心同来的道士,也生得仪表堂堂,比严道心看起来更加魁梧高大一些,浑身一种凛然之气,这会儿正直视着自己,眼中的鄙夷根本不加掩饰。
“你是何人?!”祝成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心思再去考虑什么神医什么山青观,就算是天大的道观,道士也不能骑在他堂堂朔王的头上,于是便开口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为何在此发笑?!”
“我笑的是朔王好大口气,”陆卿唇角勾着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容,缓缓站起身来,向前一步,站在祝余身后,“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管是朔国的土地之上,还是羯国、澜国,也依旧是当今圣上的天下。
我过去倒是不知道,原来朔王这么大的派头和威风,就连当今圣上亲自赐婚给大锦逍遥王的王妃,都敢如此不敬,出言不逊,甚至还扬言要动用家法?
看样子,朔王的确是顾及着自己的颜面,却压根儿没有将当今圣上的颜面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