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王府中,栗园内,也有人有些坐不住了。
“咱们说实话,你爹是平时也是这么做事的吗?把人带进家里,再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严道心颇有些不满地在栗园的客堂当中来回转了几圈,一屁股坐在祝余旁边的椅子上,一指旁边的陆卿,“还是说,方才其实你们府上的下人已经认出了这厮,实在看不上这个女婿,所以才故意给他个下马威,我们这些人都是被牵连的?”
“父亲他都已经许多年未曾被召唤进京面圣了,又如何认得逍遥王长得什么模样?”祝余哭笑不得地反问。
“也对……”严道心不得不承认,祝余说得对,“所以你爹他这么久了,可能就一直呆在兵器监里面,看着人家打兵器?”
祝余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以我过往的经验来看,大体是这样的。”
“天呐!”严道心连连咋舌,又对陆卿说,“过去我听说过文痴,武痴,你这岳丈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兵器痴啊!”
陆卿笑了笑:“这倒是件好事。
能够做一件事过于专注,至少说明这个人城府不深,心思也不复杂,满脑子除了炼造出绝世兵器之外,别的事情倒是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说话间,外面安安静静的院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祝余连忙把帷帽上面的纱放下来,端坐在客堂中没有动,符文符箓起身立在一旁。
陆卿和严道心也和祝余一样,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将视线投向客堂外面。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敦实的中年男子在王府管事的引领下,正大步流星朝这边走过来。
此人脸庞黑红,浓眉圆眼,一把乱糟糟的络腮胡子,身上的皮制软甲下面是一件不起眼的素色袍子,那袍子是窄袖的样式,在两个小臂上还各有一个皮制束袖。
他的两条胳膊肌肉发达,哪怕袖子已经很宽松了,依旧看得出肌肉的轮廓,比起同样年龄的武将也丝毫不逊色,两只手更是手掌厚实,看着就富有力量。
这人看起来像是个战力不弱的武将,也像是个精于技巧的工匠,唯独不像是个身份尊贵的王爷。
不过从那王府管事毕恭毕敬的态度来看,这人恐怕还真就是朔王祝成了。
陆卿偏过头去看看祝余,祝余似乎知道他在同自己确认什么,微微点了点头。
祝成被管事引着来到栗园,看到五个道士模样的人在客堂当中,有两个模样颇有些威风地站在门口,剩下三人端坐堂上,似乎那两个人高马大的是什么护法之类的角色。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小客堂内,见那三个人有两个面生的,年纪都不大,还有一个中等身材,略显单薄,坐在当中,头上还带着个有黑纱的帷帽,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
这么神秘……估计就是那位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神医严道心了吧!
祝成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也没理睬站在门边的符文符箓,进了客堂便直直冲着那个头戴帷帽的道人走了过去,嘴里客套着:“这位便是严道心、严道长了吧?本王被一些事务拖住了手脚,方才实在是怠慢了,还望神医多多见谅!”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那个头戴帷帽,坐在那里一动未动的道士走过去。
不料还未到对方跟前,一旁一个面如冠玉的白净道士却豁然起身,将自己跟拦了下来:“王爷,我才是你口中的那位神医严道心。”
一边说着,那人还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度牒抖开来:“度牒在此,如假包换。”
祝成一愣,看了看严道心那张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面孔,心中暗暗吃惊,也顾不上失礼不失礼,赶忙朝那度牒上又多看了一眼。
他原以为能够在江湖之中有那般名号的神医,就算不是鹤发童颜,至少也得人到中年,没想到竟然这般年轻。
不过再看这神医不止容貌惊为天人,气度不凡,还颇有一身浑然天成的傲气,再加上那张度牒,祝成心中的疑惑便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连忙冲严道心道:“没想到神医竟然如此年轻,真的是天造之才啊!
我夫人本来身体一向康健,偏偏近日因为家中事务所累,身体抱恙,在朔国遍寻医者也没有能够药到病除,正在发愁的时候,不料神医竟然自己上门来拜访。
看样子,这果真是老天爷护佑,是天意使然,才让神医在此时到我朔王府来拜访啊!”
严道心在祝成面前端着一副年少持重的派头,一脸倨傲,听了祝成的话,很不给面子地摆了摆手:“王爷说笑了,贫道能够到朔王府上来,并非什么天意。
不过是贫道在外云游,恰好遇到自家师弟要到朔国访亲。
我这师弟平素最受我家师尊器重疼爱,既然被我遇到了,那我便只好随他同行,这才回到朔国来。
所以非要说起来的话,王爷不该感谢天意,要谢恐怕也得谢我那师弟才是。”
“哦?竟然是这么回事!”严道心这回话相当于顶撞了祝成,换做别的藩王估计早就面子挂不住,要发起火来,不过祝成这个人,平素也是大而化之的性子,对于这种细枝末节的礼数倒也并不是特别在意,反而有些好奇地问,“不知哪位是神医的师弟?
到我朔国来访亲,访的又是什么人?可有寻到?
若是有什么需要本王帮助的,神医不必客气,尽管开口,我吩咐下去便是了。”
“那倒是不必劳烦王爷。”严道心朝祝成身后看了一眼,见那王府管事和下人都在客堂外面的庭院里头站着,并没有跟进来,这才朝身后的祝余示意了一下,“我那师弟访亲已经找对了门了”
祝成有些疑惑地看向那个方才他以为是严神医的头戴帷帽的人。
只见那人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微微福了福身,然后不紧不慢地伸手撩起了帷帽上面的那一层黑纱,露出了被遮挡在后头的脸。
祝成定睛一看,大吃一惊,登时便变了脸色,不由朝后退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