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成虽然从之前陆卿的态度也猜得到他说不出什么太恭恭敬敬的话,却也着实没想到这人一开口竟然口气这么大。
关键是,他在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看起来底气十足,一副把锦帝的名号搬出来压人也丝毫不会觉得心虚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祝成终究活了一把岁数,不至于实心眼儿到完全不开窍的地步。
他忽然想到,既然这山青观颇有名号,严道心又是闻名天下的神医,那么能够与他同行的,恐怕也不会是普通人。
再想一想门边那两个护法一样的大汉,抛开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之外,就那一身的威风,别说是他朔王府的府兵,就连朔国军中恐怕也难寻到。
这么一想,再看看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一点都不畏惧自己怒意的祝余,他心里面大概有了猜测,方才还上头的火气顿时消去了大半,深呼吸了几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态度,谨慎地看了看陆卿,开口问:“不知这位是……?”
陆卿从腰间摸出腰牌来,祝成瞥了一眼便立刻认出那是锦帝册封的几个亲王才有的腰牌,而能得到锦帝这般册封的自然都是他的儿子。
祝成虽然久居朔地,分辨不清那腰牌上的纹样代表了什么,但是此人站在祝余身后,态度摆明了是在维护她,那不是逍遥王陆卿本人,还能是谁!
虽然说他打从心眼儿里也不觉得这位没有实权,又不是锦帝亲生的逍遥王有什么了不起,但是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不管怎么说,这位都是锦帝亲封的,又与自己女儿赐婚,与他交恶到底不是个好选择。
祝成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神色,把方才已经浮在脸上的怒气硬生生压了回去,看起来心平气和,仿佛方才冲着祝余大发雷霆的人不是他一样。
“原来是贤婿。”他又冲外面的管事一招手,“叫人准备些好酒好菜送过来,我今日就在这偏院里用饭了!”
管事的方才见小课堂里的气氛有点剑拔弩张,急忙迎到门口来,怕祝成有什么不妥,这会儿自然也就发现了祝余,也知道了陆卿的身份,正错愕着,听见祝成的吩咐,连忙应声,转身就要去处理。
“等等。”管事刚走两步,又被祝成叫住,“此事不可让外人知道,明白吗?”
“明白,一会儿我叫人把酒菜送到栗园门口!”管事立刻应声,赶忙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见祝成表现得还算上道,陆卿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一贯的淡然,仿佛方才什么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冲自己这位岳父客客气气拱手见礼:“若非事出有因,小婿也不会连个招呼都没打,贸然便与夫人一同前来叨扰,还望岳父莫要见怪。”
祝成赶忙回礼。
虽说陆卿这个逍遥王,与他这个朔王,论起来都是从一品的亲王,平起平坐,自己身为岳父,自然是要高出女婿一头的,但无奈名义上从一品的藩王,和锦帝身边的养子比起来,其中的亲疏远近不言而喻。
背地里怎么着都好说,当着对方的面,祝成也不敢在陆卿面前真的托大,更何况陆卿又说事出有因,结合先前祝余的口气,似乎是自己朔国这边有什么麻烦事,祝成心里头有点没底,也没有敢多言语。
几个人都重新落座之后,祝成态度亲切地询问陆卿:“不知贤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看这态度,虽然是能够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但是又有意无意地把说话对象锁定在了陆卿的身上,丝毫没有理会一旁的祝余。
陆卿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扭头低声问祝余:“夫人饿了吧?”
“从晌午到现在,就吃了几口点心,确实饿了。”祝余对他点点头。
“既然如此,正事咱们就还是留着吃过了饭再谈吧。”陆卿这才转过头去,看着祝成,语气客气而疏离地对他说。
祝成点了点头,面上没有表露出来,心里却是大吃了一惊。
过去他一直都听说大锦的民风也是男主外,女主内,女子不论是待字闺中还是嫁到夫家,都要老老实实在内宅安居,出外抛头露面是非常失礼的事情,只有穷苦人家迫于生计才会如此。
因而大锦的女子也是万万不可以插手插嘴家务以外的正经事的。
再加上陆卿在传闻之中也是花名在外,所以他才同意了朔王妃的意见,没有舍得将嫡女嫁过去。
可是为何今日这个陆卿却有这般的浑然贵气,令人不敢轻视,并且不光愿意带着祝余出这么远的门到朔国来,还一副把她当成是宝一样呵护着的模样?
祝成虽说也没有太多的闲心在这几个月里畅想自家庶女嫁到锦国之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但心里头能够想象过的也绝不是眼前这样的画面。
作为父亲,看到自家女儿受夫婿疼爱,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祝成一边偷眼观察着陆卿和祝余的互动,一边暗暗咋舌。
既然饭前没有人愿意跟他谈正经事,祝成也没闲着,他把注意力转向了一旁的严道心。
“严道长,我夫人今日因为忧思过重,啮檗吞针,夜不能寐,眼见着人一日比一日更显憔悴,找了许多郎中、医官也无济于事。
不知是否能请道长帮忙号号脉,找一找这病根症结在何处?”他开口对严道心说。
严道心瞥了一眼一旁的祝余,虽然祝余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淡定,似乎对祝成的反应都是意料之中,但这仍旧让他心里面觉得不大痛快。
凭什么呢?看到女儿突然神神秘秘潜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开口闭口都是责怪和撇清,这么半天了,连祝余的娘亲提都没有提过一次,倒是对自己夫人的身子骨儿挺关心的!
这么明晃晃的厚此薄彼,让严道心别提多不爽了。
于是他眼珠子一转,点了点头:“好说,好说。回头王爷直接把王妃和祝余的娘亲一起叫人送到这偏院里头,我挨个为她们号脉瞧病,有病治病,没病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