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辛苦夫君了
望了一眼桌面上自己吃剩的菜,顾霖道:“我让人再上一些。”
在顾霖身边落座,郑颢道:“菜还热着不用麻烦,待会儿我还要回户部。”
从外面进来,奴仆送上一套干净碗筷放在青年官员面前,而后立马退下。
就着年轻哥儿吃过的午食,郑颢持起筷子吃起来。
虽饱腹了,顾霖没有离开饭桌,他坐在青年身旁陪着他用食,刚才来不及问,顾霖心下生出奇怪:“还未到下值的时辰,今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顾霖想了许多可能性,唯独没有想到对方道:“今日早朝陛下命我为幽州府知府和镇北军监军,三日后启程。”
这个消息打的顾霖猝不及防,他蹙起眉头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郑颢刚助力镇红军平定红衣军回京不久,升迁为户部郎中,再怎么着,朝廷也不该将他调到幽州府才是。
看着顾叔面上含着担忧,放下碗筷,郑颢讲述大朝会上的情形。
“今早,文武百官进殿上朝,便看见镇北军士兵立于大殿中央,向陛下禀告不日前,北蛮南下虐杀边疆三千百姓,且有继续进攻大乾一事。昨夜宫中侍卫宣重臣进宫,便是陛下要与重臣商议如何应对此事。”
顾霖下意识问道:“那陛下和百官是决定打回去,还是······?”
一问出口,想起大乾朝堂上下的风气,顾霖便觉得自己白费口舌。
这时,青年官员道:“有一位武官上言恳请陛下与北蛮开战,但多数大臣认为北蛮没有侵略大乾城池,尽管杀了三千百姓,也不宜为这些百姓与北蛮开战,造成生灵涂炭的局面。”
即使没有亲临大朝会,听到这样的言论,顾霖也快冒火了。
他开口语气含着讽刺:“得等北蛮打到家门口时,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做疼。”
不知是不是在冀北府经历过镇北军对抗红衣军一事,对大乾朝臣的软弱有了进一步认识,顾霖没有那么生气,说完气话后,他冷静问郑颢道:“此事事关重大,朝中比你有资历的文臣多的是,怎么挑你去幽州府任职?”
还让对方同时任幽州府知府和镇北军监军,这两个可都是实权职位,完全不像建安帝一贯来的制衡之术。
就算建安帝愿意,奇怪的是文武百官也同意了。
看青年一直用着饭菜,没有茶水作伴,顾霖感觉噎得慌,伸手舀了一碗汤递过去。
角色互换下,一直为年轻哥儿舀汤的郑颢身形微顿,而后接过汤水,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待遇。
汤水并不烫热,郑颢喝了半碗后解释:“也是陛下无人可用,才给了我这个机会。”
没有说话,顾霖抬眸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放下汤碗,郑颢道:“朝堂上纯臣占少数,只忠于陛下的臣子屈指可数,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母亲出身世家贵族,五皇子因犯下贩卖私盐,私铸兵器等谋逆之罪,早已被陛下贬为庶人关进宗人府。五皇子倒台后,其麾下树倒猢狲散,冥顽不灵之人被下狱,剩余之人转投太子和三皇子。”
“眼下多数朝臣支持太子和三皇子,陛下虽看重太子,但身为帝王,不是寻常人家的父亲,不会允许太子挑衅其权威,亦不可能让三皇子手下的人执掌一府沾染军权。”
见郑颢对于被建安帝外派地方一事并不反感,顾霖若有所思道:“所以,这次可以说被你捡漏了。”
郑颢微微点头。
忽而一顿,他看向年轻哥儿问:“顾叔想留在京城,还是同我一起前往幽州府?”
话一出口,郑颢便有些后悔了。
他道:“幽州府苦寒难忍,顾叔身子不好,还是留在京城吧,我先过去安置好,再接顾叔过去。”
微微挑眉,顾霖道:“这么确定我会跟你一起去幽州府?”
郑颢正色道:“劝顾叔同去幽州府,虽出于我的私心,亦是不久后京城要乱起来了。”
闻言,顾霖敛起笑意,盯着青年继续解释:“自冀北府归来后,陛下面色愈发难看,我常看医书,且与大夫学过粗浅医术,陛下不是长寿之人,且日日服用丹药,丹药含有朱砂等剧毒,最迟就是这两年的事了。”
“太子和三皇子皆在京城,到时,若是陛下驾鹤西去,京城必定会动荡不安。”
郑颢看着顾霖道:“原本我思量着先在京城度过一年,后面寻找时机谋划外任的机会,不想北蛮突袭,陛下为防太子和三皇子势力渐大,给了我这个机会。”
听着郑颢的分析,顾霖逐渐感觉到京城下的波涛汹涌。
郑颢没有想过建安帝去后,转投太子和三皇子麾下为自己谋取从龙之功。这俩人,一个优柔寡断难成大事,一个伪善阴毒,助对方事成,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自己。
两人间无论是谁,都没有压制世家的能力,眼见大乾气数将近,郑颢本不是忠臣良将,狼子野心隐于皮下,早已想取而代之。
顾霖果决道:“我们离开京城,把嫂子和余哥儿他们也带过去。”
但是……
顾霖看向郑颢问:“你带我们一起赴任,会不会引起陛下和朝臣的怀疑?”
根据他为数不多的知识经验,帝王对待涉及军队军事的人和物都十分敏感,郑颢带走所有家人前往幽州府赴任,建安帝是否会怀疑他的忠心?
年轻哥儿还不知晓身前青年的雄心壮志。
明白顾叔话中之意,郑颢道:“我身为监军却是文臣,手无兵权,对陛下没有任何威胁,便是带走所有家人,陛下朝臣也不过感慨一句儿女情长。”
听了郑颢的解释,顾霖心中便有了数,用过午食,郑颢回户部交接事务,他被派往地方后,建安帝重新提拔了一位户部郎中。
因着三日后要前往幽州府,顾霖没有出门,他遣人去书院让顾安下学时回家一趟,而后再让人通知赵嫂子余哥儿等人提早打烊回来。
天色微黄,顾安最先回府。
见家中小厮来书院传信,言明顾叔叫他回家有要事相商,一下学,顾安便直接跟夫子请了今明两日的假。
走进大堂,他看向坐在上首的顾霖问:“顾叔叫我回来,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见少年行色匆匆,顾霖招呼着他坐下:“不是什么大事,等嫂子他们回来一起说,你先坐下喝些梨汤。”
见顾叔神色从容淡定不像骗他,顾安才沉心坐下。
赵嫂子等人回来了。
顾霖长话短说:“明章被陛下任命为幽州府知府和镇北军监军,三日后便会启程前往幽州府,届时,我会跟着他一起赴任,倘若陛下没有传召,三年内不会回来。”
赵嫂子闻言,焦急起来,余哥儿和小翠也神色微凝。
顾霖道:“我和明章的意思就是大家伙同进同出,在幽州府彼此也有个照应。”
赵嫂子果断道:“我早就说过了,霖哥儿你去哪儿,我和你赵大哥就去哪儿。”
余哥儿脸色为难,不仅是他的孩子年幼,不宜长途跋涉,还有他的夫君陈小六还没到京城与他会合。
小翠也在纠结挣扎,眼看着珍玉楼越来越好,她实在放不下。
不想,于二成和赵嫂子一样果断道:“东家,我代表自己和宁方士,您和大人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什么白瓷厂,琉璃窑,于二成没有丝毫不舍,他知晓东家在哪儿,金银就往哪儿送。
就在众人沉思时,一身绯红官服的青年官员走进大堂,见此,顾霖朝众人道:“你们先回去好好想,明日再给我答复。”
赵嫂子等人离去后,大堂只剩下顾霖,郑颢和顾安。
顾安没有离去,顾霖知晓对方疑惑自己为何同郑颢赴任,却想带走所有人,他欲让对方随自己回院子,解释给对方听。
不想,郑颢转头看向顾安:“你跟我来。”
离开大堂前,郑颢对顾霖道:“待会儿我到顾叔院子一起用晚食。”
见青年接下自己向顾安解释的任务,顾霖起身回院子,半个时辰后,郑颢带着顾安一起过来用饭,不知郑颢同对方说了什么,顾安没有表现过疑惑。
翌日,顾安迅速前往书院退学,与此同时,赵嫂子余哥儿等人都决定跟随顾霖前往幽州府。
有于二成铁了心要跟顾霖离开,余哥儿和小翠很快意识到,顾霖和郑颢从不做多余的事情,如果单是前往地方赴任,他们不会想把他们都带走,除非,京城不适合他们待下去了,强行留下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许多事情无法明言,他们便当作不知,默契地处理起手上的事务。
三日后,众人和顾霖郑颢一起启程。
离开京城进入其他府城地界,郑颢下车骑马,顾霖也不愿坐车,跟着一起下来骑马。
但骑马半个时辰或一个时辰还好,时间一久,顾霖大腿内侧便被磨破皮,被青年发现后,只能乘车骑马轮着来。
同对顾霖不同,面对顾安,郑颢的要求十分严格。
从启程起,郑颢便让对方骑马,每每途径树林山峰时,还让对方随护卫一起射杀猎物,多日下来,顾安几乎没有在车上待过,因着不间断的风吹日晒,原先白皙肤色都黑了许多。
放下车帘,看着抬腿进来的青年,顾霖微微咬牙:“你对顾安这般严苛做什么?”
不仅要求对方骑马射箭,还不允许对方放松功课,于是,顾霖看着顾安白日御马猎物,夜晚挑灯夜读。
顾叔太过宠溺顾安了,郑颢心下想着。
他朝顾霖道:“顾叔听我解释。”
顾霖微微抬起下巴示意他解释,郑颢来到他身边坐下。
深色眼眸看向顾霖,郑颢道:“我与顾叔能互通心意,走在一起实属不易,我已不作他求,顾叔体弱,我亦不愿顾叔为我受生子之痛,顾安年岁合适有些许聪慧,且待顾叔极为孝顺,我有意培养他,百年后令他继承我的人脉资源,也好为你我二人处理好身后之事,此后香火不断。”
知晓顾叔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并非本界之人后,郑颢某些想法不再那么坚定了,他虽不会求仙问道,但却开始信来世轮回。
他实在贪婪,不仅求顾叔今生与他白头偕老,亦求来世,后世,生生世世彼此不分离。
对于他和顾叔死后,郑颢有几十年可以精心筹划,到时一定能为他和顾叔寻一处风水宝地,合葬在一起,但郑颢要确保,他去后有一人能完全践行他的想法,令他和顾叔合葬一事没有一点变数。
此人本该为他和顾叔的亲生子嗣,但太医为顾叔诊断过,确认顾叔体弱几乎没有生育能力,那么,郑颢便当作他们二人注定没有子嗣。
而顾安便是郑颢精心挑选的继承人之一,如果日后对方无法达到他的要求,郑颢眸色淡淡,他会另挑人选亲自培养。
所谓继承人,他人要求对方继承自己的意愿和志向,郑颢要的是继承人在自己死后,必须保证自己和顾叔合葬在一起,令宵小之辈无法打扰他和顾叔的清净。
心中酸软起来,顾霖没有想到青年想的这般长远。
许久,他对郑颢道:“生时我们好好过日子,百年后······”
望向青年黑色双眸下的偏执,顾霖一时哑了说不下去。
郑颢为何思虑细密,步步策划,皆是为了他们二人。
年轻哥儿伸手,主动仰起身子抱住身前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塞在脖颈的皮肤上,酥麻不已,郑颢身体微僵没有动作。
顾霖放低语气,轻声道:“辛苦你付出这么多为我们的未来做打算。”
“辛苦夫君了。”顾霖声音柔缓。
喉结上下滚动,蜜糖好似从胸腔间划过,郑颢开口,嗓音沉沉喑哑:“你唤我什么?”
青年官员在确认,确认他朝思暮想,不敢奢望的称呼,在顾霖口中出现了。
身子向前,顾霖微微偏头,靠近青年耳边,轻启唇肉不厌其烦道:“我说辛苦了,夫君。”
【标明:顾霖称呼郑颢夫君不是将自己放在弱势地位,这个称呼就像现代的老公,宝子们不要多想!俺绝对没有多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