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一心求死。没脸苟活于世。”此时的裴佩已全部抖擞之态,全然的一副朝气昂扬。
小初泪眼凄迷回首看了李忱,李忱依旧面无表情,定神看着裴佩。
“史官记,才人裴氏初以才貌,选充后宫。岂料秾华二纪,膏肓忽侵,未涉逾旬,蓐祸斯至。以大中四年八月十四日,殁于宫中,时年二十。”
李忱说完,史官自然立刻笔尖轻点,在宣纸上工工整整写下了天子的口谕。
裴佩听了自己的死讯,丝毫不觉得忧伤,反而觉得浑身有一种说出来的轻松。
这是小初第一次看见裴佩的笑容,当一个人发自内心微笑的时候,这笑自然是天下最美的笑嫣。
“臣妾领旨谢恩。”裴佩深深跪拜了李忱后,起身往殿外走去。因正殿的朱红雕花鎏金大门被千牛卫从外关上,裴佩在内轻轻的敲了一下门。大门立刻被门口守着的铁甲千牛卫打开,但是立刻也有两把明晃晃的千牛刀交叉挡在裴佩身前。
“让她去吧。”李忱高高在上,低喃了一句。
那两把交叉千牛刀立刻撤开。
裴佩盈盈转身,对着李忱嘴角扬起如柳叶似弯月一般上扬的弧度,而后轻提了裙裾转身离去。
小初因听了刚才裴佩的自言,想来裴佩确实要谢谢李忱,因为只有这一条路是她唯一可以走的路。
只有她死了,才能断了与家族的牵连。才不至于待孤苦终老的某一天又会被人从冷宫里挖出来,大加斥责连累家族。
待裴才人出了殿门,那扇鎏金雕花大门又被从外紧紧的关上。李忱对一直站在身侧的马公儒招了招手,马公儒立刻上前倾身。李忱附耳,在马公儒耳边说了几句。马公儒点了点头,又转身低声吩咐了身后站着的小宦官。小宦官得了皇帝的旨意,迅速的朝着蓬莱殿的偏门跑去。
小初回望李忱,想从李忱的平静冷漠的目光里瞧出什么,但是那目光太冷清,冷清到没有丝毫的波澜。
“朕的崔才人。现在轮到你了。”李忱面无表情,清寒着一张脸,抬手指了指脸颊肿的老高,嘴角鼻端还带着隐隐血迹的崔臻。
天子发了话,崔臻心中再也有不快也得老老实实的上前跪下,等着天子发话。
也正是有了刚才的教训,崔臻也不敢再有半点造次,规规矩矩上前,提了裙裾跪下。其间腰间环佩,云鬓朱钗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清脆之声甚是悦耳。只是这悦耳在此时此景却显得十分的突兀。听在众人耳中倒有些刺耳。
“崔才人,如果你从现在开始,真真切切将你如何勾结他人诬陷夏昭仪谋害皇嗣的罪说清楚,朕也许会对你网开一面。如若你依旧百般狡辩,朕可以直接告诉你,朕不会让你走的如裴才人那般轻松。”
“皇上……”崔臻双膝跪地,与刚才的裴佩不同,她则一直昂着脑袋直直的看着李忱,目光中没有丝毫的躲闪。
小初心中冷笑了,这个崔臻可能是今天在下首坐着的四个女人中,下场最惨烈的一个。
“皇上。臣妾为何要诬陷夏昭仪?不管是昭仪对臣妾,还是臣妾对昭仪都是情同姐妹一般。臣妾自己也知道就因为与昭仪姐妹情深,皇上才来臣妾的临照殿,臣妾才有机会怀了龙嗣。”
“呵呵,这些你说的都是实话。”李忱冷笑了一声。
“可是。”崔臻突然转了目光,一双杏眼像是滴出血来,死死的盯着小初道,“臣妾却怎么也没想到,臣妾将昭仪视为姐妹。昭仪明着送臣妾陛下赐的璎珞,暗地里在璎珞里装了麝香粉末。宫里人没几个不知道,陛下每次临幸昭仪必赐汤药,那汤药里有什么,陛下最为清楚。”
“汤药里有什么?崔臻你倒说说看?”小初冷凝笑道。
“有什么?你不知?你如果不知道又为何拿麝香粉来害我?”崔臻瞪大了双眼。
“你说陛下赐我的汤药里有麝香?”小初继续冷笑。
“别装着你不知道。就是你知道了陛下不想要你这卑贱女子怀上龙嗣,才心生歹念,不让宫里别的宫嫔怀上孩子。自然我的孩子也活不了!麝香是宫里禁药,只有你的汤药里才有。这你怎么解释?”
看着崔臻的义正言辞,小初笑了。笑的如烟花般灿烂。她好似听了世间最让人发笑不止的笑话。笑眸中露出殷殷的泪。
“崔臻,此时朕也不妨告诉你。并不是朕不想要云初为朕生儿育女,只因为云初跟着朕在外刀剑上过活的时候,受了重伤,身子孱弱,无法平安生产。日后你们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朕不缺孩子,但是云初世间却只有一个。所以才会有那汤药。关于汤药的事,朕会彻查,从开药方、到煎药、到送药、伺候服药的人一查到底,一个都不会放过。绿萝已经伏法,下面还会有谁?”
李忱轻描淡写几句话,却好似在崔臻昂扬的斗志上,狠狠的敲了一棒子。虽然她的脑袋依旧昂着,却已不如开始那样傲然。
“令狐绹。”李忱看向始终面带微笑的令狐绹。
“臣在。”起身走到崔臻身边跪下。
“来,给朕的崔才人介绍一下,夏昭仪的出身是卑贱还是显贵。”
“臣遵旨。”令狐绹双手抱拳高过头顶,对着李忱完全不看身边的崔臻,“夏昭仪。原姓夏侯。祖父乃宪宗宰相夏侯熠;父乃穆宗亲封天下兵马大元帅夏侯少桀。后封怀化大将军。昭仪之外祖父为宪宗辅国大将军;昭仪之母乃穆宗册封盛华郡主;昭仪之舅乃穆宗钦点大唐最年轻的状元郎,任中书省任中书侍郎。后穆宗将皇长女嫁于昭仪之舅。”令狐绹说完,对李忱行了叩拜之礼。李忱对其招了手让其平身,落座。
此时除去三个坐着李忱的近臣,其余的三个女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小初。
可能吗?肯定是陛下给这卑贱出身的女子硬安了个显贵的家族。这样来看夏侯孜爬升的如此之快也有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