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正是这首。”
“云初你可知道这首诗经说的是什么?”
“感伤。对以往的感伤。”小初答。
“对以往何事感伤?”
小初看着对面的李忱怔怔道:“昔盛今衰。”
“云初,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信。其实他心里一直有这个大唐,所以在你点醒他之后,才有他的今日功绩。”
“所以他小小年纪在龟兹最得宠的亲王做的好好的,还想着来大唐看看。”小初默默颔首。
“越是不羁的人越是忠诚。”李忱道。
“你把他叫去谈了些什么?”最后小初还是没忍住问了李忱。
李忱则清风含笑,“让他好好跟着张议潮干下去。以后想回来就回来。”
“就这么简单?”小初似笑非笑。
“就这么简单。”李忱言语诚恳。
小初笑着看了看李忱的诚恳,“我信了。”
李忱这才舒缓了表情,清亮的月色下,两人一同安安静静的听了李休复的箫曲终了。
第二日,李休复单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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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五年。八月十三。张议潭率众抵达长安。
帝领百官出城十里迎之。长安百姓无不欢喜雀跃,夹道欢迎,争先恐后一睹诸功臣风采。
含元殿上。张议潭正式向天子进献西域十一州图籍,河湟百年失土终于真正回归大唐版图。
殿上,天子下诏授张议潮归义军节度使、十一州州观察使,管内观察处置,检校礼部尚书,兼金吾大将军,食邑两千户,实授三百户。再授其兄张议潭金吾卫大将军。另有功臣一并封赏。
当晚宫宴自不可少。
也只有宫宴,小初才会随同李忱出现在众人眼前。
张议潭当着所有皇族贵戚,所有朝臣百官再献宝于贵妃。
一个拳头大小的普通的木盒呈于小初面前。
所有人都注视着木盒,好奇这里是什么宝贝。
小初当众打开木盒,随即笑了。
一块处理的干干净净的人皮,一串颗颗圆润、个个饱满的老灵骨佛珠。
人皮上还歪歪扭扭写着两排汉字,小初将人皮取出铺开,“孩儿感激娘亲礼物。仇人已弑,特奉上此佛珠祝愿娘亲吉祥如意。有俄松在一日必与大唐修好一日。”
小初将人皮递给李忱,李忱看了微微一笑,对着还在底下跪着的张议潭道:“张将军该物为谁人所赠?”
“为吐蕃小赞普俄松所赠。”张议潭朗声道。
“你可知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李忱拿着那块薄如蝉翼的人皮问道。
“回陛下,微臣知道。因为这上面的字是微臣看着俄松亲手写上去的。”
“写的什么?”李忱问。
“上面写着,有俄松在一日必与大唐修好一日。”
张议潭一语既出,整个麟德殿发出惊疑之声不绝于耳。
“朕问爱卿,这吐蕃小赞普是如何会习写汉字?又如何会将这礼物送给朕的贵妃?”
“因为贵妃娘娘曾对吐蕃小赞普有救命之恩,小赞普的汉字乃娘娘亲手所教习。小赞普闻微臣要来大唐,特地让臣奉上此礼,以表他对贵妃娘娘救命教养之恩。”
时机终于来了。李忱难得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让张议潭平身落座,“爱妃,如何做了这么一件大事竟不告知朕?”
“回陛下,臣妾愚钝。臣妾不觉得这是大事,因为在臣妾眼里他只是一个孩子。当日他被人乱臣追杀,救他,教他系出于臣妾本能。与张氏将军相比,臣妾所做何足挂齿。”小初刚一说完,就听得大殿之上有人朗声,“贵妃娘娘持躬淑慎、温懿恭淑、德容兼备实乃天下母仪典范。陛下初登大宝以来,中宫凤位一直空悬。今收河湟失土,再得吐蕃小赞普两国修好之书。臣斗胆恳请陛下,册贵妃娘娘为后,以安六宫,已顺民意。”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御史中丞魏谟。
没有人能想到魏谟会主动站出来提及中宫一事。魏谟说完,整个喧闹大殿一片寂静,连小初都不太相信自己的双耳,只怔怔的看着跪着启奏的魏谟。
李忱并未立时表态,只是笑着道:“魏爱卿平身。”
谁也没想到,此时魏谟凑着这一份难得寂静突然高呼了一声,“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后所有的人就和着了魔道一样,异口同声跟着高呼:“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呼者里有令狐绹、有夏侯孜、有张议潭、有郭诚信、有所有皇亲,有所有朝臣,有所有四夷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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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中五年九月,帝后出巡失落山崖。五日,帝饥渴难耐,晕厥。后以其血救之。帝味苦之症自愈。
大中五年十月初一,贵妃夏侯氏由帝亲授金册凤印,册后,执六宫奏笺,为六宫之主。
大中六年七月初十。后产子,名滋。帝欣喜当即册封为夔王。
大中九年。卫国公夫妇先后离世。后,忧虑成疾,久病不起。
大中十三年末。帝,朝会时突呕血不止。召御医,乃上年幼所遭余毒所致。
大中十四年,五月。平西大将军梁王奉诏回京。
帝爱夔王滋,欲立为皇太子,而郓王漼为长,故久不决。
大中十四年八月初十,帝薨。
庙号:宣宗。
谥号:章仁神聪懿道大孝皇帝。
《新唐书》:宣宗精于听断,而以察为明,无复仁恩之意。呜呼,自此而后,唐衰矣!
《旧唐书》:赞曰:李之英主,实惟献文。粃粺尽去,淑慝斯分。河、陇归地,朔漠消封。到今遗老,歌咏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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郓王漼被宦官迎立为帝。新帝登基第一道诏书,追封其母昭容晁氏为皇太后,与宣宗合葬。
有人检举新帝生母死因颇有疑点,与宣宗皇后夏侯氏有关。当新帝所派之人闯入清宁宫,却已经发现皇后与夔王滋早已消失无踪。新帝盛怒,夏侯氏移三族。将皇后夏侯氏名号移出玉牒。
作为宣宗最宠信的宦官,马公儒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大明宫中。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因晁莹赴死前曾对李漼说过,日后朝臣中唯一可信赖的只令狐相一人。所以宣宗驾崩后,令狐绹未受干扰继续勤恳辅政,后拜司空、检校司徒,封凉国公。
山间小道,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一个看上去八 九岁穿着布衫一脸灵秀的孩子,坐于车辕之上。他身旁坐着一位头戴斗笠压住面容,身形魁梧中年驾车之人。
“叔叔,你要带我和娘去哪?”
“叔叔带你去看看大漠孤烟直好不好?”驾车人微笑着问。
“好啊。”孩子高兴的拍起了手。“娘,你见过大漠嘛?”孩子回头看向车内。
“当然见过。娘本来就长在大漠。”车厢内,一个温婉声音从车厢内传了出来。
“叔叔第一次见你娘就是在大漠,那会你娘比你现在大不了多少……”车夫边说边驾着马车往西走。
车辕上的孩子专心致志听的用心。
车厢内的女子,一边哭着,一边笑着听着车夫说着那曲折悠长的故事。
(本书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