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目光,随即回望。露出一个粲然的微笑。恍然间他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在他的眼中这个世间只有冰冷与无情。好像整个世界只有黑与白。没有任何色彩。没有人情冷暖。他苟延残喘的活着,没有任何尊严的活着。
一个穿着红裳的小女孩雀跃着来到他的身边,对他微笑,亦如刚才看见的这个微笑一样。粲然。
于是他的生命中有了色彩,有了暖意,有了爱情。他的生命从此以后不再只是为了活而活。他有了生命中要追寻的东西。
“云初。”李忱轻声唤了一声。
小初转头,微笑着看了李忱。眸子如斑斓的日光落入山间潺潺溪水,耀出一片片灵动着的星光。
“我开始了。”李忱声音非常轻,这声音可能只有坐在李忱身侧的小初才能听见。
小初点了点头。扭头继续将目光平视出去。不去看下首坐着的人。此刻,下面要发生的事情已与她没了关系。她在这,只因为两人早就约定好的彼此相伴。
“都来了。那么朕就开始了。”最终李忱用清冷着嗓音,展开了这初秋午后的阴谋算尽与丧心病狂的一个又一个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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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你开始吧。裴佩。朕的才人。”李忱伸出手臂指了端坐着的依旧一脸病容,脸色灰白憔悴不堪的裴才人。
裴佩看见天子指了自己,立刻走到御座下双腿跪下。
“那个人叫拉隆-贝吉多杰。他的命很值钱,你兄长下了不少功夫终于在南越发现了他。不过你兄长没办法把他抓回来,因为他受南越王庇护,住在王宫。听到这,朕的才人——你心里是不是终于放下了担忧?”
“臣妾不敢,臣妾自知罪孽深重。臣妾任凭陛下处置。”裴才人双手触地,深深的低下了自己那高傲的脑袋。
“你是个有福气的人,只因为你有一个好兄长。有他在,朕不会处置你。只是可惜了你下半辈子只能长伴孤灯终老。”
“臣妾领旨谢恩。”裴佩将额头触地,对着高高在上的李忱磕头谢恩。
“朕要对你说的话,才只说了一半。别急着谢恩。你兄长确实没办法抓他回来,不过朕可以。”李忱继续用那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语,清清淡淡的言道。
几乎半个身子匍匐在地的佩,开始颤抖,从发髻上插着的云钗开始颤抖,缓慢的延伸到了整个背部。
“夏侯孜,下面的话你接着说。”
夏侯仪起身挺健的身姿行至御座下,潇洒的撩开绯袍双膝跪下双手抱拳,“臣遵旨。”而后朗声道:“臣接陛下密旨,率陛下近卫暗卫三百人混进南越。乘夜潜入南越太子府,掳走了南越太子。弹丸小国,说是太子府最多也就算是大唐富户的宅子。因得手的太容易,所以又顺带把二王子三王子四王子一并掳走。”
小初听着夏侯孜的朗朗上口,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四哥。两人行事风格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
“陛下只是要那个番僧,我们几乎掳走了整个南越王的血脉。所以南越王根本就没做任何讨价还价,就把番僧交到了微臣手中。微臣说完了。”
李忱嘴角轻扬,“做得好。是条汉子。平身吧。”
“微臣不敢。”夏侯孜起身回到座位,四平八稳的坐下。
“朕要将他以礼物送人。爱妃可有疑义?”
“朝中之事,臣妾不敢妄议。”那依旧颤抖着的云钗因主人的额头紧紧贴在幽黑发亮的金砖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今日叫你来只是做一个引子,小以惩戒。这惩戒并不是因为你在入宫前如何,而是你入宫后居然明目张胆的带着那老灵骨珠串。还是那句话,若不是朕顾及你兄长,你还有命活到今日?论你的罪,诛灭九族都不为过。只不过朕念你年少无知,确实不知道他的底细。所以不及连累你的家人。朕其实觉得长伴孤灯,孤独终老应该是对你的恩赐。裴才人,你自己觉得如何?可有冤屈?”
“臣妾死罪。臣妾没脸再回陛下的话。”裴佩此时已不是额头贴着地面而是整张脸贴着地。
“好了。朕说了。今日叫你来,只是个引子。现在你可以走了。”李忱淡淡的对匍匐在地的裴清冷道。
裴佩缓缓的起身,此时的她好似全身被人扒了个精光。所有的一切都被人看了个通通彻彻。平日里因为家族的显赫为其积攒的傲骨此时早已在李忱与夏侯孜的言语敲得粉碎。
当裴佩失魂落魄的已转过身去,正准备朝殿外走去。突然她又转过身来,对着李忱跪下,大声道:“我何错之有。我只是在心里默默喜欢一个人何错之有。进宫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事。我想做的只是陪着他梵唱经文。看着他微蹙眉头翻阅经书。我知道他不可能对我有任何男女之情,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俗世凡尘中的一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尘埃。这辈子我只想默默的看着他,我只求这个。那两颗老灵骨珠是我从他的佛珠手串上偷来的。我对他说,家人逼我入宫。他笑着为我祈福诵经。我问他要了佛珠,他很慷慨了给了我。当夜我解下两颗珠子后又把佛珠还给他。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第二天一早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真不知道那佛珠竟如此珍贵。我真不知道,那佛珠居然有朝一日会害了他。我真傻,竟然戴着能害死一家人的东西招摇过市。我真傻,竟以为默默在心里想着念着就足以。结果竟要害他性命不保。陛下,下旨杀了我吧。我活着已然没了任何意义。成了所有人的笑柄,成了宗族的耻辱。我怎么能这样恬不知耻的活下去。我没办法活下去。求陛下赐臣妾一死”
当小初听了裴佩发自肺腑的真言差点掉出泪来。
李忱却不冷不淡的问道:“爱妃。你这是在胁迫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