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被崔氏参奏的罪名是否真实,李忱绝对不会因为这些小事直接收了令狐绹的官印,毕竟去找一个能制衡裴休的人,太难太难。除非……
宁静的夏日里,小初正努力在思绪里理清那张杂乱无章的破网。结果就听着门外一阵嘈杂。
还没等张口让身边的绿萝出门看看,就听得小院子里一声洪亮,“闺女快出来!”这声音太过洪亮,整个宁静的小院几乎被这声音震的一颤。
小初听了这声音,本能的答应了一声,“爹。”随即心中一酸,连鞋都没穿,直接从榻上蹦下来屋子外跑。
此时的夏桀一只手举着玉牌,一只手拉着阿萧。听见闺女的应答,眼睛就往厢房里瞧,就看见瘦成一张纸的闺女从小屋里子光着脚跑了出来。
“丫头你怎么瘦成这样!!”隔着帏帽的白纱,阿萧急的上前一把拽过了丫头手臂,光看着心疼的都要死掉,结果手一握住丫头的枯瘦的手臂,阿萧直接从心疼转为暴怒,“你个死丫头,还在这受这份罪干什么?走,和爹娘回扬州去!”
夏桀心中的恼怒更胜过阿萧,花白的一脸虬髯几乎根根竖了起来。直接对小初道:“走走走,怪老子当时瞎了眼。怎么想起来信了他。这家人做了皇帝都会变。”说完连媳妇的手也不拉了,直接拉了闺女的手就往无量观外走。
小初心中一时没反应过来,随着爹爹的蛮劲与温暖的大手就往外走。
背后绿萝与月茵都跑了出来,一个叫:“主子不可啊。”一个叫:“主子去哪带上我。”
就是这一声“主子去哪带上我。”惊得阿萧猛然回头。隔着白纱,却见那张已然老去恍然隔世的面容。
夏桀拉着闺女朝外走,媳妇却鬼使神差的往里走。急得夏桀大叫:“阿萧!”
阿萧却好似充耳不闻,根本没听见夏桀的急呼,伸手便拉住跟着闺女跑来的月茵。
因为事出突然,月茵被眼前这带着白纱帏帽的女子一把拽住,吓得一惊,急忙摆手。
“月茵,是我啊……”阿萧颤音,撩开了帏帽一角。
月茵抬头一看,先是一愣,当看清那白纱帏帽女子的面容之后,直接吓得哇哇大叫,“啊……鬼啊,鬼啊!!!”连蹦带跳的窜到了绿萝的身后。
夏桀自然是听了媳妇的话,但是眼前这情景,黑压压的全是禁军拿钢刀对着一家三口,媳妇居然还在这认亲,他真是有种想撞墙吐血的感觉,于是又松开小初的手,上前拉住媳妇,“都什么时候了,要认亲回头再说!”
阿萧这边脑子也转了过来,真是老糊涂了,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去故人相认。也不管月茵躲在一个小宫女身后哆哆嗦嗦的看着自己,拉住闺女的手随着夏桀往外走。
此时无量观外身穿红衫铁甲银盔的禁军被烈阳照的一片寒光熠熠。看的夏桀有些血脉贲张,好似又想起了自己金戈铁马的日子。
身穿紫色内袍身披黑铁甲的林木山安安静静的候在无量观外,他听到下属匆忙的禀告自然知道来者是谁。所以并不急躁,甚至心中有些暗笑——这都什么什么事。
看着夏桀一家三口从无量观里出来,身后有骚动之声,林木山立刻转身肃容道:“不得无礼!”
随后又转身对着举着白玉牌的夏桀拱手道:“老将军安好。”
夏桀在沙州见过林木山,自然知道这人是李忱的亲信,但是人还在气头上,瞪大了双眸,“这是你家主子给的东西,这东西作何用你也知道。见玉牌即为见天子,敢阻拦即为阻拦天子,看样子你是北衙的都统,想必知道阻拦这玉牌者该如何处置。”
林木山立刻恭恭敬敬上前施礼,“违令者自当斩立决。”
夏桀满意的点了点头,拉着媳妇,媳妇又拉着闺女一行三人从层层叠叠的铁甲银盔,寒光烁烁中不急不缓的往三清殿外走。
因为林木山发了话,自然没人敢在上前无理。几千北衙军士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两个看不清面容的老夫妻俩拉着一个瘦弱高挑的女子往外走。
当然,这一家人出宫的路自然是不可能顺利的。
当夏桀拿着玉牌进入大明宫之时,李忱正和他的左右骁卫上将军在含凉殿书房密议。
听了马公儒的急匆匆的禀告,本来脸上稍有喜色的李忱,脸刷的一下冷了下来。
骁卫上将军,本是来报喜的,结果见着天子脸色剧变,吓的赶紧低下头去。等自己再抬起头之时,天子早就不知所踪。可见来去匆匆。
这位上将军心中纳闷,在天子心中还有什么事会比自己禀告天子的事来的重要?
李忱出了含凉殿,自然有马公儒早就备下的龙辇。
御驾快速的朝三清殿奔来,因李忱坐在被人抬起的龙辇之上,坐得高看得远,离着三清殿不远处,就看着烈阳下银光闪闪的一片。心道:坏了。这下肯定把丈母娘老丈人惹毛了。
一声“皇上驾到。”自然那一片烁烁银光齐齐跪下,夏桀拉了阿萧也正欲下跪,李忱已下了龙辇快步上前,扶住夏桀。
但是一张口便是:“夏侯将军与夫人免礼。”
夏桀根本没理女婿的示好,非得给女婿跪下行礼,“陛下,不管小女犯了什么错,反正陛下已经嫌弃了她。让她留在宫里也碍陛下的眼,不如让草民带走小女。这样陛下眼前也就干净了。”
李忱一听心中苦笑,老丈人这火不小,抬头看向丈母娘身后的小初,一看心疼的受不了,只想着不想让她操心,有些事情自己去做就行了。想让她安安心心的在观里养着,怎么反而瘦成这样。
轩辕集确实来禀告过一两次说小初想见他,但是对于他正在苦心谋划的事真心的不想告诉她。怎么和她说?宠幸南越舞姬?关了令狐绹?罢了夏侯孜?没办法说。再说小初那里并不安全,夜里去了两次,已经有人觉察,真没办法细说。
最多再等一月,一切自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