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纯,算我求你。让我回家。哪怕不入家门,只要你帮我把这个带给我大哥让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说着小初自己坐起身来,一直窝在怀里的手伸了出来,李休复那原微微眯着的双眸看见小初手里的东西,竟完全没了一贯的倜傥之貌,整个人不可置信的盯着小初手中的东西。
“依米花。”李休复惊诧的呼道。
“我找了它半年,不见所踪。竟在这种境况之下它自己出现在我眼前,上天开恩,我娘有救了。”小初手中如至宝一般捧着这四色花瓣的小小花朵。
听了小初此言,李休复便道:“你娘怎么了?”
“撑不了多久了。大哥说唯有这依米花做药引才能救了我娘。”
“可是这花一天就会败,你不知道?”李休复深棕色的眸子,在红彤彤的夕阳之下闪着一抹金色的光彩。
“我知道,我知道。”说完小初用手在自己的唇上使劲的挤按,鲜血顺着指缝直接滴落在那小小的四色娇嫩的花瓣之上。
“你这是作何!”李休复猛的打开了小初那挤压自己伤口的手。
“喂它喝血,用血养着,它至少十日不会败落。”小初目光中含了哀求看着李休复。
看着小初张原本绝尘清雅的容颜上,先前哭泣的泪痕混杂着唇上的血,再加上那祈求的目光。心中的不忍无以复加,移走冷清的目光,看向逐渐下沉的夕阳,最后微微闭了双眼,又将目光转回看着小初,“只要答应我,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发疯,这花我帮你好好的送给你大哥,但是你要记得,所立誓言。”
“我记得,我记得。”小初此时已完全乱了方寸,心中所有的念全部转移到对着娇艳小小的花朵之上。
“行。花给我。”
一张被小初又掐又咬已满是伤痕的手掌伸到了小初的面前。小初没有犹豫的将依米花递给了李休复。
这本来娇艳的花朵,被小初唇上的血几乎溅满,所以此时已经很难看出四色花瓣的模样。
“不要再发疯了,好不好?也别再说话了,把伤口养好。”李休复接过了花朵,捏在手心中。神色复杂的看了小初那一双渴求的双眸。
“听你的。听你的。只求你一定把这花给我大哥。”小初一脸的急切与恳求。
“你起来。”李休复一手握着依米花,一手拉了小初。
只是,小初许多天没有站立过的小初,刚被李休复扶着站了起来,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整个头都在嗡嗡作响。还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扶在李休复的臂上,便听见李休复一个惊呼。人便彻彻底底往沙地上倒了下去。
偶尔能听见有人在和自己说话,偶尔能看见好像有篝火燃起。偶尔抬一下眼皮好像看见的是蓝天与烈阳,但是转眼再看一下天空又变成了墨蓝色绒布上缀满星辰。
浑浑噩噩间,待小初彻底醒来,已经是四日之后。
人无力地靠在李休复的怀里。这一次醒来她对身后的人不会再有任何幻觉,心中已然完全接受了事实。
眼前依旧是那毫无希望的沙漠;胯下依旧是那晃晃悠悠、不急不缓的骆驼;身后依旧是那让自己恨的咬牙切齿又必须依赖求助的人。
“我醒了。”小初轻微的扭了身子,提醒了身后搂着自己的人。
身后的人淡然地“嗯。”了一声。
“花呢?”这是她醒来想到的第一件事。
“在这。”李休复伸手从身后的行囊里取了一个用皮革捆扎成小筒状包裹递给了小初。
无力的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李休复递来的包裹。低头一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只见小小筒状里,这小小的花朵被李休复照顾的很好。四色花瓣仍然一如初摘下一般娇艳粉嫩,此时正浸在流动着的血红之中。果然,那些不是讹传。这花确实是要用血养着。
“可怜的骆驼。”小初看着小筒中晃动着的血红,心又想着与李忱分离那夜,李休复已给他放了不少血,如今还要用它的血养花。心中起了不忍之心。
“人畜不分。”李休复嗤笑。双眼继续看着前路。
小初抱着小筒的手,猛的一颤。话在口中,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人抱着小筒发呆。
“你认得这里吧?”
李休复的一句话,才使小初抬眼扫了一眼眼前的黄沙。突然几个熟悉的沙丘引起了她的注意。
“沙州。”
“是啊。马上就进沙州城。”说着,李休复从小初的手中取走了装着依米花的小筒,而后又接着道:“花在我手里。你知道进城之后要怎么做。不管你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你应明白,这趟回来是你求我的。另外你还需要自己的誓言。”
“放心,我虽是个女子,但还算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花在你手里,你的陌刀也在手里。我不会做傻事。”这么一长句子说下来,唇上那撕心的疼还在提醒着自己前几日的疯狂。
只是小初说完,就听着头顶一阵朗声大笑。却没听见任何话语。
快进城的时候,李休复自己换了身胡人的衣袍,给自己戴上了胡人专蓄的八字胡。将陌刀横着掩在骆驼身侧。从包裹里取块毡布,将小初整个围起来。如大食的女子一般,从头到脚裹在布匹里,只留了一双眼睛看路。李休复从骆驼上下来,牵着骆驼往城内走,且故意微微佝偻着脊背,掩盖起自己的卓然。
两人这样的打扮,进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一样的装束胡人在沙州城里比比皆是。
只是眼看着眼前的街道越来越熟悉,离家越来越近。冰浸炭焚,这便是此刻小初的心。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办法。自己承诺,自己的誓言,自己的恳求。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心甘情愿。若没这心甘情愿,也遇不到这沙漠中的依米花。
“我不想回家,你帮我送去。我就在这等你。”小初直接将身子弯了下去,贴着李休复的耳朵。
李休复躬着背,眼中似乎有了笑意。
“放心,我欠你的。我的誓言,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