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小初还未说完,就觉得前路轰隆隆一阵杂乱的马蹄向着自己疾驰而来。
李休复沉着地牵过骆驼到路边,让出主路。
骑在高高骆驼上的小初,眼看着一群着黑衣黑袍的人骑着马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如果清澈的泪水能变成鲜红的血。那么小初眼中滚落的必然是两颗滚圆的血珠。
他活着,他果然活着。马队中,只见那灰白的长袍被风吹地衣袖鼓鼓,那浅灰色的粗锦披风正逆风飞扬。
那苍白憔悴的脸,那下凹的眼眶。那挺直的鼻梁,薄凉唇,那仅用布条束住有些散乱的发髻……
她的目光没有办法不追逐着他而去,她的全身没有办法停住剧烈的颤抖。她知道,只要此时她喊一声,那么他立刻会发现她,抱着她痛哭俩再一次的劫后余生。
然而,最终她只是木然的眼中含着血泪,看着那灰白色的衣袍与自己再一次擦肩而过。
李休复是什么人,她太明了不过。只要她有所动静,那脆弱的依米花必然被毁掉。而后又有多少人会枉死他刀下,犹未可知。还有那赛里木湖眼泪的毒誓……她能选择的只能是木然。心被切成千片万片的木然。
此时李休复一只手牵着骆驼缰绳,一只手已经伸到横着捆在骆驼身上的陌刀上。
而当他抬头有意看了小初仅露在毡布外那一双木然的看着李忱远去的双眼,嘴角便已扬起一个稍带得意的笑容。
本只是一个擦肩而过,却未想像是经历千年。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变的异常缓慢。看着,想着,念着……猛然间,那灰白的身影回过头来,促狭的眸子毫无目标的看着路边与身后的人群。
李休复拿本来就按在刀柄上的手,立刻加了力度准备随时抽刀。而小初的接下来的举动让他那本握在陌刀上的手,随之松开。
只见在李忱那双探寻的目光之下,小初漠然的转过身,背对着李忱,低下了自己的脑袋,那原本还能露出来的眸子,也已完全被毡布盖了起来。
“主人。”随着李忱勒住了马匹的缰绳,转身毫无目的的张望。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好像看见她了。”李忱对着林木山道。双眸仍然不住的向回看。
“主人。节哀。真的不能再耽搁了。”林木山右臂还裹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左手握缰绳对着李忱低声,似是哀求。
“节哀……”李忱自嘲了一声,嘴角牵出牵强的笑容,长长的叹息后,抽了马鞭,往城外奔去。
凌乱的马蹄声奔过,宽敞的道路上立刻又恢复了平静。
李休复自然也就继续牵着骆驼往夏府去,“我说了我在这等你。”小初骑在骆驼上,对着冷然。
“你刚才做的很好。为了奖励你的明智,我陪着你,也不去你家。”李休复对着小初笑道。
“你!”小初恶狠狠的瞪了李休复。
“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自然能办到。”说着便从路边找了个半大的孩子,将装着依米花的小筒递给了那看似有十多岁的孩子,又塞给他两块碎银子。小孩平日里只见过铜钱何时见过银两。虽然只是块碎银,两块碎银估计一两都不到,但在孩子的眼里已是一笔巨款。
按照李休复的指示小孩立刻欢呼着提着小筒往夏府跑去。
“一起跟去看看。”最终小初还是不放心的对李休复道。
李休复笑着牵了骆驼跟在蹦蹦跳跳的孩子后面,两人站在夏府对面街巷的墙角里,看着孩子按照李休复交代的话,递给门房一块碎银,将夏逸叫了出来,将小筒当面递给了夏逸。随后便转身走了。
小初看着大哥打开了小筒之后,整个人呆若木鸡了半天,而后提着小筒就往府中跑去。看着大哥的憨傻的样子,小初的脸上终于有了暖色。
“你说你大哥会以为这花是谁送的?”
“你看我家一切如常,一块白布都没见着。说明他根本就没把我的死讯告诉我家人。那么我大哥一定以为是我派人送的。”
“还是你看的透彻。你的事完结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听从主人安排便是。”小初的口气虽然极为温和,但在李休复听来确实无比刺耳。
随即冷笑道:“只要你听话,本王自然对你好。”
说完便牵着骆驼,在城中集市做了充足的补给。又给小初买块稍微透气点的纱锦,将那厚重不透风的毡布换了下来,继续裹住全身。
淡水和食物补给充足后,李休复又买了一头骆驼,两人同骑。带着对他立过毒誓的女人,返回那真正属于自己的家,龟兹王庭——库车。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