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感念的声音,让赵磐龙想起了她。
赵巧玲。
可是巧玲已化作丹凤磐涅体与徐福之魂附着于合璧的双剑之上,自玉中境里消失的无影无踪,长相厮守。
但这感念之声,却是巧玲不假。
这说话的语气,亦与巧玲几乎一样。
莫非是徐福和她在双剑合璧之后,遁入了这幽冥之境?甚至坐上了九幽护君的首座?
不可能如此。
赵磐龙回忆起过往种种,更是试图融入玉中境内徐福和雨晴的心境。除了比翼双飞殷殷期盼,和那种迫不及待,除此之外,两人势必再无任何念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田园牧歌,乃雨晴平生之所愿,历经万难的徐福,野心亦早已化作过目云烟。两人看淡了生死魂灭,又岂在意天地万事,人鬼两界。
这说不通……
赵磐龙目中放光,正色一拜。
“请君上恕赵磐龙多虑,你不可能是她。”
“妾知君之所虑。所思之事,亦是不假。妾是她亦不是她,亦或者说她是妾的一部分,亦或者说妾是她的其中之一。此事不宜在此处言说,来日方长,待你通过试炼后,妾再适时与君漫漫道来,想必这是君至此的原因之一。”
九幽护君言毕,便也不再与赵磐龙以感念作为渠道相互交流。赵磐龙是听得云里雾里。对于置身幽冥之境的他而言,这显然是一段崭新的机缘,但对于他的生前之事,却是藕断丝连。这事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若是没有极为隐晦的缘由,那是巧玲却又非巧玲的九幽护君,为何又三缄其口。
一时间,赵磐龙是如坠云雾。但宗主殿内毕竟不便深究,偌大一个九幽道宗宗主殿内,成分复杂,赵磐龙也只得从长计议。
觐见九幽道宗宗主一事即毕,第五临根据吩咐,继续承担起了引导赵磐龙之职。在走出宗主殿后,第五临才长长深吸了一口气,慨然向赵磐龙叹道:“鼎山道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若不是亲眼目睹你的实力,我真替道友捏了一把汗呢。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
“给临兄添了不少麻烦。他日我若扎根九幽道宗,必报临兄今日之恩。”
赵磐龙对第五临拱手相谢。
“也不必言谢。我三兄弟速来与那闻长老不对付。此人生性狡诈,又心胸狭窄。虽是祖师爷后人,但九幽道宗内的多数弟子,对其行事多有不满,此人不仅嫉贤妒能,亦妄自尊大,兼之九幽道宗内,他得到了许多祖师爷座下弟子的支持,故他能狐假虎威。兼之听说宗主九幽护君曾修本门绝密功法走火入魔,其修为与功力遭到了极大反噬,正因为这个原因,那闻玄音愈来愈飞扬跋扈了。”
第五临眉头一皱,第五来,第五去两兄弟又附和着说起来。
“是啊,是啊,咱们魂力鬼道之中,毕竟讲究修为为尊,若是这闻玄音再多突破一两个层次,怕不是连护君都不放在眼里。到时候,这九幽道宗怕不是要被那姓闻的,搞成一言堂了!”
“君上心如明镜,那姓闻的奸佞小人是不会得逞的。”
赵磐龙淡淡一笑。
“是的,君上虽未修成九幽道宗秘法,还似乎受了功法反噬,虽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但君上的修为,仍旧是本宗第一,比起君上来,他闻玄音只能是第二。”
“那你们岂不就是并列第五?”
赵磐龙虽听着这些谈论,但一想起九幽护君与赵巧玲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由心情转好,忍不住向三兄弟打了个趣。
“这……鼎山兄可是折煞我们三兄弟了。我们就是个九幽道宗的真传弟子,论修为水平,不能说姓第五,就是第五了。怕不是排前五十都没我们的份。这九幽道宗光弟子就有万众之数,能排到实力榜上第伍佰位,也是精英中的精英了。”
第五临这壮汉,脸一扭,现出了尴尬之色。
“毕竟,在这幽冥之境,生魂无数,要想进入九幽道宗,必须经过试炼筛选,筛选出资质不说万里挑一,至少是百里挑一的鬼道资质者,方能入宗。不过,我有这种感觉,这闻玄音怕不是那么容易就了结了今天鼎山兄与其接下的梁子的。怕不是在鼎山兄参与那入宗筛选试炼时,这家伙会暗中捣鬼。我看他对鼎山兄是绝对不喜的。”
“过虑了,临兄。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得逞。这一点,在下倒是没有什么顾虑。谅他知道在下跃上了醉候冥龙亭之事,不敢造次。”
赵磐龙笑着摆了摆手。
“说的也是。他大不了再试炼上用道力做点手脚,依鼎山兄隐藏了的实力,恐怕早料到了姓闻的手段吧。对了,话说回来,这幽冥之境天大地大,为何鼎山兄会被楚大人送到这里,还执意入宗做个弟子?”
第五临的问题,正好问在了关键上。若现在他赵磐龙不从容应付,反倒令三兄弟起疑,何况第五三兄弟对他赵磐龙是崇拜有嘉,而他与九幽护君私下的感念沟通最好又不要泄露半分。何况第五临,来,去三兄弟只是九幽道宗里微不足道的存在,何必将个中隐藏的危险,分享给这三兄弟。毕竟,有些可能的事情,他们知道的越少,赵磐龙也认为这对他们是利大于弊。既然闻玄音这么和他赵磐龙过不去。赵磐龙便索性编造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闻玄音的事情相当复杂……至于其他的,点到为止了。”
听赵磐龙此言,三兄弟面露喜色,他们三人一齐站定拱手。
“若鼎山兄有用得着我们三兄弟的地方,我们定会全力相助!我们早酒觉得这家伙目的不纯了。”
赵磐龙点了点头,便与三兄弟你一言我一句的去了九幽道宗宗主殿外围的待入门弟子所暂住的偏院。
果如第五临所言,要参与这入宗试炼的生魂,数量是极多。难怪这幽冥之境第一宗会要统一给这些生魂设置一个入宗试炼,以作门槛,更是要百里挑一。
这距离宗主殿较远的偏院里。鬼火摇曳,好不热闹。显然,这里聚集了无数有鬼道修为潜力的生魂,他们一个个早已是摩拳擦掌,虽一个个衣衫破烂,像是走入了乞丐窝,但这多半是因为自鬼门关至酆都城一线,恶地千里,不仅有刀山火海之险,亦有荆棘丛生之所,更拜毒虫蛇咬所赐,这才落得了这种腌臜的样子。不过,能抵达九幽道宗偏院者,均是冥冥注定,魂怀鬼道修行机缘,这才能山穷水复疑无路,却柳暗花明又一村,找到这九幽道宗设于忘途川畔的宗门入口,幸运地穿过迷雾之障,凭依其魂坚定的意志,最终抵达到这里。
至于那些修道无缘者,便只能一路鬼夜哭,或狼狈奔逃,魂灭于途中;或被鬼差相护,押解入酆都城待十殿冥君逐一审判。虽无鬼道修行之缘,却是六道轮回中的魂。
赵磐龙生人气灭,这众多生魂,倒也不觉寒气逼人,反倒身而为鬼,这氛围反倒是让他感觉这偏院,热闹非凡,一副赶集情状,甚至交易之事,亦随处可见。这些生魂手中虽无多少有用之物,大多都是一些极其普遍的杂物与凡品,但他们用的,却恰恰就是红尘凡世烧下的金标纸钱。
这让两手空空的赵磐龙,顿觉有些难过。
“鬼亦爱财,金标纸钱,乃后人供奉的冥土残魂,可做滋养幽冥之境的肥料,算作这幽冥之境的福缘。这金标纸钱愈多,在这幽冥之境亦是好办事的。只不过一旦入宗,这些金标纸钱可就不太好使了。在幽冥道界里,唯有魂晶品级,才是硬通之物。他们交换这些金标纸钞,不过是为了纳取其他生魂的阴冥福缘罢了,毕竟若没通过宗门试炼,这些金标纸钱便是他们重新上路的盘缠,没有道术傍身,这些金标纸钱换作下品魂晶于其生魂魂体亦无任何作用。这里和上面一样,有钱能使鬼推磨!”
第五临只是注意到了赵磐龙的好奇和惊讶,却没有注意到赵磐龙隐含的心境。
赵磐龙闻言只是略略点头,收拾着心情。
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阡陌与阴冥道。
赵磐龙只是觉得,这九幽道宗偏院是极大的。称之为院,的确是太过小觑这里的规模。实际上,这九幽道宗偏院,对于赵磐龙而言,更像是一个集合了历代建筑风格的万魂之城。不仅这院内,有着类似大隋里坊的布局,亦有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风格,甚至还有一些略显凋敝无魂居住的荒废老宅,似乎是春秋战国时代遗留下来的。
最终,第五临将赵磐龙引至了一个一幢别致的楼阁。阴冥福缘居的牌匾便映入了赵磐龙的眼帘。
这宅子,与其他生魂的临时居所,大不相同。以赵磐龙的见识来看。显然这是一个非常独特的居所。也是这九幽道宗偏院里极为难得的,有着正向风水布局的华丽居所。以致赵磐龙搭眼一瞧,便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是扑面而来。没等赵磐龙言语,第五临变拱手朝赵磐龙祝贺。
“这便是鼎山道友在宗门试炼前的居所。总之,鼎山道友一定是被护君欣赏之人。这幢宅子,便是君上专门给鼎山道友准备用于暂时歇脚的。供奉之物,一应俱全。还望鼎山道友安心在此等候试炼之期,我等三兄弟便不搅扰鼎山道友了。试炼之期,我等再来相接。”
“临兄,你们三兄弟真是过谦,为何不一同入内稍坐长叙?”
“哈哈,鼎山兄的美意,我三兄弟领受了。您有所不知,我们三人均是鬼修,这风水讲究自然是越恶劣越好,这福人居对于我等鬼修,犹如禁咒阳宅那般存在克制,但似乎九幽护君认为,对于鼎山兄,此地却是最好的地方。虽我等不知此中含义,但却认为君上对您是极为上心。这阴冥福缘居,反正已经很久没有宗门贵客居住过了。而且那些鬼修,认为此处阳气过盛,亦不敢靠近这里。估计君上是看到了您身上有我们不曾注意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