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代海寺外,道路难走,并非只是因为无处不在的预设陷阱。还在于这义军之中掩藏的奇人异事,布下的,由五行灵力构筑的结界和法阵。
虽大多是人才修为阶段的障眼法,让赵磐龙亦不得不以其身怀的两仪道力去避。
翻上院墙,这代海寺内,更是道阵遍布。
见此光景,赵磐龙不禁心生疑窦。
代海寺内,旌旗的确密布。看上去似有大量瓦岗义军驻防,但细看之下,情况似乎并不是那个样子。
代海寺的营帐内,的确燃烧着篝火,但怪也怪在这里,营帐内的篝火,竟然没有照出任何人的影子,虽说营帐间,也的确有义军卫卒在来回巡逻。但整个代海寺,却显得很是沉闷,宁静,若是在代海寺此处,义军压以了重兵,那喧嚣之声,在这院墙上是肯定能听到的。
赵磐龙想到此处,心念一冷。
与此同时,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是尾随青裳的那队轻骑兵探上代海寺的院墙,可是转眼之间,竟然没有了青裳与那伙轻骑兵的踪影。这青裳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她应该是不会道术之人。
赵磐龙心脏是咯噔一跳。一股略有些奇怪的药香,是飘入了他的鼻腔。
一道杀意,早已自身后呼啸而至。
那是一道急速劈来的刀光,夹杂着至少是地才一阶的灵力正道修为所能运起的催破之力与迅疾。
赵磐龙还好早有准备,于院墙上侧身一倒,那惨白如月的刀光,便从赵磐龙头顶掠过。打在了旁边的大树上,刀光一闪间,那大树就轰然倒了下去。
惊起了一片夜宿之鸟。
“是谁?”
赵磐龙的两仪道力顺势延展出去。
“隋狗问了也没用,死到临头,你毋须知道我是谁!去阎王爷那儿再问罢!”
那一声娇吒,与这刀锋凌冽的金行刀法,显然是显示出了来者身份。
既然误称他为隋狗,此女必定是瓦岗义军中的一员。而此女即会道术,怕不是与药王道宗蒲山公李密同属一伙。根据他在宝山道宗宗主崔垚那,打探到的消息,那隋军统领张须陀不仅是带来了两万隋军精锐骁果军,更是与宝山道宗和其他数道宗结盟,企图在非兵力所能抗衡的另一种战场上,抵消与瓦岗义军结盟的药王道宗在两军对垒期间,原本获得得巨大战争优势。
想必此女与李密那厮师出同门。
正寻思间,又一刀光朝赵磐龙劈来。赵磐龙是跳将而起,站上了院墙门楼顶。瓦片碎裂声,终于惊动了巡视的瓦岗义军。
对于这些瓦岗义军,他倒是不怕。就算是他们开始拈弓搭箭,那些射来的飞矢,在他两仪道力构筑的结界下,是伤不到他分毫。
“好身手,竟然能两次躲开我的药王错金刀。倒不是普通隋狗小贼。报上名来。”
“在下金钰,无门无派。在下亦非隋军探子,小姐可错怪了在下。”
“叙个头,不是隋狗探子,怎会貌似夜闯至此?要知道,这代海寺周围,早已陷阱密布,不是有备而来,怕不是你活不到现在,想必早已全身洞穿出无数窟窿了。你既然不老实交代,我不得不痛下杀手了!首领有令,擅闯之人,杀无赦!”
赵磐龙暗笑,这女子一开始已经对他痛下杀手了。若他是普通人,想必已经跌于地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真是不分青红皂白。”
赵磐龙冷哼一声。
言未毕,那女子便以极快的身法,自阴影中闪现,他不仅带来的是扑鼻的异香,还有又一道凌厉刀光。
这一刀,明显是她使出了更大的催破力道。力求一击毙命。
比起宝山道宗的崔垚,这女子的修为显然嫩了点。
也许这就是她的最大实力。虽说,她认为这赵磐龙不会是她对手,更根本不相信赵磐龙那套说辞,从而被他彻底激怒。
寒风铺面,刀光闪烁着熠熠金光。
赵磐龙抬手间,竟用紫焰将这道熠熠刀光,直接烧灭。看上去就是那刀光迟滞于赵磐龙的掌心,然后突然泯灭无踪。
那神秘女子是登时大吃一惊。
她本就想要一击毙命这夜探代海寺的赵磐龙,故而采取了冲锋的姿态,好加强药王错金刀劈出的催破力道和迅疾速度。这赵磐龙躲开了她两次偷袭,想必是修为了得,可她仗着金行地才初期的修为,已经比大多数修道之人拥有更高的修为,且她自己都不相信她使出的这药王错金刀,会接二连三的失手。她更是没有想到,这夜探代海寺的赵磐龙,居然像个怪胎一般,只用一手之力,便将斩人于无形的错金刀光,给整个接住,更连闪的意思都没有。
她娇哼一声。心想她必定是完了。
毕竟,她闪出的速度,是太过追求迅捷,就这样的距离,加上奇快的速度,已经来不及收回运起的身法,去避开赵磐龙矗立的身躯。撞上的那刻,野性兜帽滑落下来,清涛波浪一般的秀发,便绺绺垂下,那月光照过了微卷秀发的那一刻,侧露的粉面上,美目一闭,旋即发出一声娇吒。
“啊!”
她的娇躯与赵磐龙是直接撞了个大满怀,重重一震,倒是赵磐龙的下盘明显更稳,自是岿然不动。犹如飞燕扑在了巨树那般。
“落入隋狗之手,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仍旧是带着一脸不屈的傲娇。
她怒眉一皱,俏目微闭,紧闭的嘴唇,似乎因紧张,而略有些干涸,失去了一丝血色,而显得略略有些浅淡。她身形虽然娇柔,但那冲过来的力量,让赵磐龙也是微微一动,为了防止此女跌落下院墙门楼,赵磐龙不得不伸出手去,一把将她抱住。
赵磐龙并非好色之徒。
但这神秘女子扑鼻而来的异香,仍是让他赵磐龙浑身一颤。胸口似碰触到了她非常柔软的峰峦,虽是匿在束甲之下,却能明显感受得到。
这种才是真实之感。与抱着妙玲时,浑身感觉到的冰凉,是截然相反的感受。
彼此肌体发出的温度,是两股对冲的暖流,通过衣衫之触,传递到这个神秘女子和赵磐龙浑身上下。
赵磐龙自是一愣。目光灼灼。
那神秘的女子,紧张地是花枝乱颤。
旋即,这女子似乎发现了什么,睁开了那对美眸,望向了盯看他的赵磐龙。就是那一看,她脸飘红霞,杀意尽逝。
“你这个……放开我!”
赵磐龙仍是呆愣地看着她,虽然在赵磐龙的眼中,此女之容,比不上倾国倾城的青裳,但她却有另一种动人的姿容。
“你看什么看,快放开我!”
这女子娇躯乱撞,做着毫无实质作用的反抗。
赵磐龙已经感受到,数道目光,是已经在他周围瞄向了他。森森然的目光里,均是想将他碎尸万段的杀意。
“你这人到底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代海寺!放开我们师妹!否则你就得死在这里!
面对数个修为均在地才中期或者后期的修道者,赵磐龙是冷冷一笑,轻声朝被她挟住的女子耳语道。
“对不起,小姐。恐怕你的道友来救你了。在下需要用你配合一下。”
“哼!”
女子虽然不服气地冷哼,却再无挣扎。
“若你们再靠近一步,此女小命不保。”
“若师妹有个三长两短,不论你身处何方,我宗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么,就得罪各位了!”
赵磐龙打出了一条紫焰火线,推至寺外远方,两人化作一道紫焰之影,平地变消失不见。这些均身怀道术的壮汉,是瞪大了眼睛,他们是从未见过这等奇异的功法。一时亦不知道这赵磐龙挟持着他们的师妹,是遁向了哪里。
只得唉声叹气的怒吼道。
“快去禀报李公!我宗小师妹被人给劫走了!”
在灵丘之上花了数十日恢复伤势的赵磐龙,两仪灭劫境的功法,亦是有了更深的领悟。
刚才他所用遁术,乃是其根据对两仪道力理解,而于情急之下悟得的两仪遁。因院墙门楼上,一无金遁所需脚下金石,二来若利用鬼遁,亦会让本就对他怀疑的这个神秘女子,对她更不信任。毕竟若施展鬼修魂力道法,只会让他在此女眼中,视为邪门外道的存在。既然灵力正道,魂力鬼道都有彼此的遁术,靠的都是施展遁术所需的环境,也就是意味着若利用两仪之力创造充满了两仪之息的环境,亦是能以两仪之力施展出相应的两仪遁术。
仿佛就在片刻的功夫。赵磐龙收起两仪遁术。他便于那神秘女子,跳出了虚空。
根据星象来看,此处应已是代海寺以南。且四周未有激流水声,想必已是离索河以远。自两仪遁术的虚空中,跳出来的两人,落地之时的沙沙声,显然惊动了这草木繁茂林子的小动物,四散奔逃的鹿儿已很好解释了此地人迹罕至。
没有人的地方,便是动物的乐园。
“可以放开我了吧!”
那神秘女子娇嗔道。他杏眼一瞪,虽怒气未消,却煞是好看。赵磐龙悄然一笑,微微摇头,那神色引得那神秘女子又羞又恼!
“竟敢轻薄我!实相的就放开我!否则我爹若知道你折辱人家,就要你这个色胆包天的隋廷狗贼好看!”
她的语气让赵磐龙好笑,这凡世红尘,他赵磐龙连自诩百宗之首太一道宗宗主虚谷子都不怕,还怕谁?
“小生可不是什么隋廷犬牙,不过你估计现在也听不进去。我若放了你,岂不是代海寺的追兵一息便至。到时候不是百口莫辩?”
赵磐龙又是微微一笑,神色里并未露出半分杀意。相反,有的,只是戏谑的神态。实际上,刚才这神秘女子,本可不依他的挟持,以他的道力绝对可以挣脱,因为他赵磐龙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涌上来的数个壮汉身上,这些人的实力,通过道眼可以看出个大概。均是地才后期阶段的好手,若没挟持住这女子,一旦他挣脱束缚,他必定会面临一场艰难苦战。毕竟,代海寺里,道界高手是存在的,还不少。
“你这人好生谨慎!可既然人家输了,又岂会再带着同门来你这里送命?”
神秘女子柳眉一蹙。虽说她知道这同样神秘的男人对她并没有恶意。若有心侵犯或者诛杀她,她也活不到现在。更何况他的修为道力甚是怪异,若这神秘男人要对她不利,她的错金刀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那好,只要小姐回答我一些问题,我绝不为难。”
“哼!你这是问问题?你是在轻薄我!”
神秘女子面露红霞,指了指被赵磐龙仅仅抓握着的手。
“先放开我的手!我就答你。决不食言!”
赵磐龙闻言,也自是意识到什么,料想这女子若是真要逃跑,也毋须等到现在。随即,他松开了这女子被她握得红通通的手。
“问吧!既然你不是隋廷犬牙,你也应该不是我们的敌人。只要能说的,本姑娘就告诉你。不能说的,恕本姑娘无可奉告!”
神秘女子轻哼了一声,赵磐龙自从跳出道经,习得了魂经,又兼修了那两仪天书。早已经将束缚人心灵的矫揉造作的戒律,忘了个干干净净。从此女的态度和语气来看,他这一着显然是赌对了。此女对他赵磐龙是颇感兴趣,何况也不是奸诈之辈。否则他赵磐龙在故意松开手间,她必定以敏捷的身法逃之夭夭,回代海寺搬救兵去了。
也在这时,赵磐龙亦卸去了两仪护体结界。料这神秘女子,是应该不会耍什么花招的。
“小生观姑娘,似乎在那些壮汉眼里,非常重要?想必是拜有名师,但纤弱女子,涉足战事,可是极为凶险之举呐?”
“你说你不是隋狗,又关心起我们与隋军即将发起的战事。你如何教人相信,你不是隋军爪牙?我可知道,荥阳郡守张须陀,已经向隋廷请了两万精锐骁果,还与他有故交的数个宗门,结成了联盟。你不是其中之人,我还真不信!在没弄清楚前,恕本姑娘无可奉告!”
此女虽知赵磐龙并没有侵犯非礼之意,又未动杀机。但她同样谨慎。
“小生是来找人。”
“本姑娘是奉师门之命,来助李公。”
含糊其辞间,两人均目视着对方,给予对等的情报。似乎半个字都不肯多说。
“听闻药王道宗,乃京兆地区颇有名望之道宗,救死扶伤,只专注于炼丹行医之术。想不到亦是在作表面文章。妄涉红尘,还欲盖弥彰,可知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依小生看来,还真是徒有虚名,令人忍俊不禁。”
赵磐龙故意放出此言,以期激怒这个神秘女子。他之所以敢肯定这神秘女子与药王道宗有关,是因为她娇躯散发出的阵阵药香。毕竟,药王道宗修道之人,人人均会长期接触药材,是、她身上的药香正恰好符合药王道宗修道者这一特征。尽管他不太确定,诈一诈这女子,以此作为突破口,也许能获得更多瓦岗义军的消息。也利于掌握他要寻找的青裳的踪迹以及她面临的处境。
“放肆!你真是好大口气,竟出言侮辱我宗!”
神秘女子狠狠瞪了赵磐龙一眼,从他这声娇嗔中,赵磐龙知道,突破口已经找到。
“看来小姐也没有否认,否则小姐在那代海寺难不成与我一样是在找人?那代海寺外,遍布夺命陷阱,又布防了诸多陷人于绝境的结界……若药王道宗真是如同外界传闻那般,救死扶伤,布下这么多致人死地的陷阱,似乎与贵宗在外的声望是大相径庭。”
“你!”
神秘女子被赵磐龙这一问,气得是小嘴里喷出一股药香幽芳。差点背过了身去,不再想看着赵磐龙。赵磐龙微微一笑,他毕竟修的是灵力正道与魂力鬼道相结合的两仪之道,对于阴阳之说,自是理解的比一般修道之人更为深刻。男女之感,显然也如同阴阳。嬉笑怒骂皆因心境中的阴阳所生。这女子表面是生气,实则显然被赵磐龙问及了最不合常理的地方,一方面赵磐龙暗揣这女子被他逼得不得不权衡利弊,一方面见这女子的行为,虽看上去她与他赵磐龙是站在对立面,但她的举动却仿佛在刻意的模糊敌与友的界限。
这是为什么,赵磐龙又岂是没半点感受。只是火候不到,没有言明。毕竟,不论是天下修道之士,亦或者凡世之人,自秦之后,尊儒道。男女从来授受不清。虽说这女子应不是尊崇儒术的汉人,乃是药王道宗的鲜卑后裔,但毕竟久居中原,这些思想或多或少,会融入他们的生活。他赵磐龙刚抓住了这神秘女子的手,已是对她而言,大大地不敬。若是寻常女子,早就哭闹着要悬梁自尽,以守本分,但此女却并未做出如此过激之举,这意味着她心中对于他赵磐龙,自是暗起芳心。
“哎,若你能保证这是你我秘密。我就告诉你吧。”
这神秘女子转过脸来,看了他赵磐龙一眼,原本的娇嗔变成了垂头下的羞赧,避过了赵磐龙凝视的目光,更有那微卷的秀发,略有些蓬松,使得这女子略带一股慵懒闲适气质,这极为细微的举动,刹那间让赵磐龙都目落其朱颜,心中驿动。
“若小生对小姐有所恶意,小姐与小生自然是到不了此处,代海寺的庙门门楼必是小生与小姐所见即所忘之所,小生同样明白,小姐出现在那里,亦是无奈之举。”
赵磐龙这一席话,听得那神秘女子眉目放晴。那一点的柔情,仿佛像花朵般绽开,虽说她并没有太多神色上的表露。但就是那转瞬即逝的一撇,赵磐龙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毕竟,女人的心思,他从妙玲和化身为雨晴的巧玲那儿,是学得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