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地杵一撞,宛若地裂山崩。
这道号为宝山飞龙锅的崔垚,其威势震慑人心,随后,高举起的那裂地杵,势若霸王举鼎。
这并不是要以这笨重的武器攻击赵磐龙。
而是在施展灵力正道的地才阶段法术。也就是说,那以裂地杵撞地,只是施术起势,而玄妙,正是在举杵这刻。
赵磐龙自是看得清楚。在领悟了两仪灭劫境的修为以来。
此等道术,并不值一提。撞地之举,无非就是为了以地动之术,影响对手行动。但这宝山道小宗宗主崔垚,显然是低估了他赵磐龙的实力。
赵磐龙运起两仪飞仙流云步,是足生紫芒,踏地而起。与这崔垚极为笨拙的施术动作相比,他的动作,是极为敏捷,在那地震之波,尚未延展至他所在之所时,他早已反踏门梁,举拳向崔垚攻去。
这崔垚,想必也是胸有成竹,见赵磐龙举拳攻来,并未流露出丝缕胆怯。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般,那裂地杵上死人头额上之光,居然突然之间,变得刺人眼目,照得赵磐龙是脸突然一侧,即便如此,他仍是挥拳向前,虽有强光戮目,但崔垚浑身散发的灵力之息,本身就标明了他的位置所在。
“磐龙百邪灭。”
强劲的拳锋,带着万千紫焰飞蝠,以开首叩灵之式,砸向灵力之息的所在,崔垚之处。
“不过就是胡青云的金蝠百邪灭罢了。老子都看腻这套路了。”
猛喝之间,厚厚的土层,迅速攀上了崔垚的周身,形成了坚厚无比的厚土盔甲,仿佛这崔垚,已经和大地融为了一体。
紫焰飞蝠撞向了崔垚的面门,其化形骤散,变成了星星点点的紫焰,落于覆面于头顶的土壤之下。
“宝山无垠土,以土垒近天。”
崔垚已化作巨型土傀儡,赵磐龙之拳锋虽盛,却仅能打入其覆面之土一臂之深。
这操纵傀儡之术,赵磐龙自是有些耳闻,但如今这一较量,赵磐龙仍是暗自精心。对于灵妖或者傀儡操纵术,赵磐龙倒是颇为熟悉,当年,他师父全真子在宗门口所布下的木灵迷魂阵,既是他师父全真子操纵木灵妖的成果。但这崔垚,根本不是在操纵土行傀儡,而是已之身化作傀儡,而众所周知,木傀儡或者灵妖,其长在于迷,困之法。而这土傀儡或灵妖,却长在坚与厚之法。
赵磐龙正欲拔出贯没入崔垚面门覆土尺余的右臂。但崔垚显然并不想给他这样的机会。
彼时的崔垚,早已全身覆土,至于这土甲之厚,赵磐龙自是不得而知。只觉此人,本就强壮无比,这覆土于其身之刻,他哪里还有半点人像。至于说是一个土傀儡,更是太过小瞧这刻的他。
崔垚整个人,似乎已变成了土之巨人,其臂更是粗壮如山峰。那手掌,好像是大地之手,伴着呼呼风声掠过赵磐龙耳际,周围紧跟着一暗,巨大的阴影现出那刻,赵磐龙便被这巨手,结结实实地抓握住了。
巨大力量的挤压,在巨力突然一握之间袭上赵磐龙全身,甚至让赵磐龙都来不及深吸一口气。
赵磐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楚,体内的所有血管,几乎就要在那瞬间爆裂似的。
还有咔哒的分筋错骨声,仿佛全身每一处关节,都在这巨擘一握下,寸寸碎裂。
崔垚中拳处,除了不灭的紫焰,便是化作巨大土傀儡的崔垚,那颗已是怪石嶙峋,像是被鬼斧神工雕琢出来一样的巨大“脑袋”。
其肉体早被浑身生出的覆土掩盖。
“老子宝山飞龙锅,修道数十载,终悟大地土行,乃凡世中的一口锅也,大地既是锅,锅既是老子!地动山摇,乃地中之火。人虽有智识,于大地眼里,皆如草木。今番将你捉入这插翅也难飞的手心,犹如珍馐落于老子崔某眼里的这大地之锅,再过半刻,老子宝山宗更将傲立于天下百宗之间!”
情势之危,已容不得多听这崔垚感慨之言。
虽确实如此。
这崔垚,不仅精通土行之术,更是土中带火,赵磐龙哪知其还兼习了火行道术。正于挣扎之际,这崔垚手心之中,温度陡升,这赵磐龙更是内心叫苦不迭。
带着巨大的苦楚,赵磐龙不由将神识扫入他的丹海之中。
巨大的挤压感,以及烈焰的焚身灼烧感,似乎令赵磐龙的神识世界的苍穹,都现出了阴暗的裂缝。
剧烈的晃动之中,那两仪玄晶的紫焰,都在忽明忽暗的闪烁起来。丹海的玄晶之卫,那紫焰巨龙,更是在发怒狂啸。其神识径直附向了那紫焰巨龙。赵磐龙的神识,是龙目一扫,奔向了紫焰闪烁的两仪玄晶。
一时间,赵磐龙的道体,是登时伸出了紫焰巨龙之相。
虽说那崔垚手心中,窜出地火行灵焰,甚是了得。但化作巨龙之相的赵磐龙,浑身亦是被紫焰龙鳞所保护着。紫焰之威,显然更胜于崔垚覆土手心中的灵焰。不灭的紫焰在驱散灵焰后,几乎完全取代了曾经灵焰的存在。
赵磐龙欲破土而出。
“好诡异的功法,若不是老子竭尽全力,你怕不是真要飞了。巨龙之相的修道者,在老子手心亦不过如此。”
情急之间,崔垚的另一只覆土巨手,便将手中已入绣花针般粗细的裂地杵扔掷于地,旋即也合了过来。那双倍的握力压于赵磐龙其身,这让原本即将挣脱的赵磐龙再次限于了险境。
道体生出的紫焰龙鳞,纵是厉害,也断不堪承受如此万斤重压。一时间,赵磐龙道体之内,由于受到了极致的压迫,而血脉喷张,纵是使出吃奶力气,亦是身不得脱。唯有不灭的紫焰,与紫焰龙鳞,尚在燃烧着,支撑着。
似乎想要通过外部战胜这崔垚,几乎不可能。但如果……
坚墙之后,逞勇易。若他赵磐龙的攻势,能够绕过这崔垚周身覆土坚甲,以崔垚的修为,又岂是他两仪道力的对手?
一缕感念,传至了右臂的饕餮归一环。他原本认为,单凭他一人之力,对付这个小宗门之主,应是易如反掌,并不必要动用他的秘密支援。
“史万岁安在?”
“仙长有何吩咐!?”
“速命阴兵,在我道体能坚持的数息之内,于这覆土坚甲之中,凿出一条通往这土傀儡下隐藏的血肉之躯的裂缝。越快越好!”
“史某谨遵法楪。”
史万岁话音未落,一道强大的魂力,自赵磐龙右臂发出。崔垚自是有感,哈哈大笑。
“就算你有那污浊的魂力傍身,亦是拿老子没有半点办法。奇怪的道力,加上魂力,你确是一个怪才,但遇到了老子,是你一生不幸!”
崔垚的合起紧握的覆土巨手,将赵磐龙握得更紧。
纵是有巨龙之相护体傍身,赵磐龙也明显感觉到了万斤重压是蹂躏着他浑身上下每一处关节要害。
他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仿佛如巨龙的咆哮。
受到强烈挤压的赵磐龙,已经感受到紫焰龙鳞似被捏碎,而那两仪道力施展的不灭紫焰,亦是已经开始反噬自身。
一丝魂力的感念,传递至赵磐龙的识海之中。
“史某已完成仙长的任务。”
史万岁话音未落,赵磐龙早已迫不及待的延展出两仪灭劫境的威势,那威势一展,那随之而来的紫焰便如结节一般,便席卷了身周数丈方圆之所,目之所及,悉数被紫焰点燃。就连浑身覆土坚甲,亦被紫焰点燃。土傀儡,俨然已成紫焰傀儡,但这紫焰,似乎仅是流于其周身覆土之甲的表面。
“无谓的挣扎!给老子死……”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崔垚,那“死”字尚未说完。便瞬间噎了回去。
他合起的两手,似乎突然之间失去了力量,竟将赵磐龙给突然松开。随即开始便惨叫起来。那惨叫声,回荡在土结界内的杨元芳宅子内。
但见,他覆土的两手,开始冒出黑烟,那两手的覆土,开始层层剥落。露出了内中熊熊燃烧的紫焰。
紫焰内,是早已烧得焦黑的手,皮肉不存的那刻,竟现出了森森白骨。那不灭的紫焰,竟然连露出的白骨亦在燃烧,当那白骨,再也无法承受紫焰的炽热那刻,崔垚的两掌登时化作灰烬。
见势不妙的宝山宗门人,不得已持剑挥向了他们宗主尚在燃烧紫焰的两臂。血肉模糊间,宝山飞龙锅崔垚两臂载着血光,落于地上,那宗主傲然不可一世的覆土之甲,终于散去,还于人形。
赵磐龙哪会给这些宝山道门人机会。他要告诉他们何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理。
趁着他们无暇顾及他的空挡,赵磐龙飞身而已,左右两拳,均附以两仪道力,朝那赶来支援的伪装成隋军步卒的宝山宗门人,施展出磐龙百邪灭拳。但见,他左一式叩首开灵,右一式峰回路转,前冲后突,紫焰飞蝠席卷而来的那刻,这两门人登时毫无招架之功,瞬间被两仪道力席卷,道销魂灭。
崔垚刚经历了两臂截断之痛,如今又是被瞬灭两个得力门人,他的心理防线早被这赵磐龙骇人神功给彻底攻破。他哪还顾及自己的身份,瞪大眼睛,如被拔去了爪牙的猛虎,噗通一声跪于地上,骤然求饶。
“磐龙道友饶命啊!”
赵磐龙即将挥出的拳锋,已直抵崔垚脑门心,见他求饶,心念一动,是临时收起了杀意。那崔垚早已被赵磐龙的拳法,是吓了个半死。
崔垚的其余部众门人,毕竟都已看到了刚才两个门人瞬灭的情形,亦是对这样的赵磐龙顾忌无比,兼之他们的宗主,都已经跪在地上求饶,不由早已失了斗志,一个个手脚发软,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以身犯险。
赵磐龙知道,现在的宝山宗门的存亡,已被牢牢捏在他的手心。如今的他小指头只要一动,这名声响亮的“宝山飞龙锅”便会在他的拳劲下灰飞烟灭。
他暗自好笑。既然此来,中了这宝山宗门布下的套,那么这宝山宗门一定知道关于荥阳城方方面面,或者是即将来犯荥阳的瓦岗义军中不少的秘密。若是现在让这个放弃抵抗的一宗之主,道销魂灭,未免也太过鲁莽。不如暂且留下他小命,毕竟他双臂已断,要想耍什么花招,他赵磐龙分分钟便可灭了他,甚至他的宗门。
想必如此怕死的崔垚断然不敢欺瞒他半句。
“留下你性命倒也不妨。不过你得答应我的条件。”
“门外有三架骡车,上面均是用作军需的回灵丹,虽不是什么修道上品,但亦可以供磐龙道友使用数十年!崔垚及门人均可以呈上,还请道友小弟一命。”
崔垚声泪俱下。看来这家伙惜命如金。也难怪只要天山太一道一声号令,就顾不得那许多戒律,举宗门之力,加入红尘乱世。虽说是见利之徒,但赵磐龙似乎正可用他。
想到此处,赵磐龙便冷冷一笑。崔垚看着赵磐龙的笑容,吓得脸色都变了,垂下头甚至不敢多看赵磐龙一眼。
“哼,三车回灵丹,我赵磐龙当然是全要了,这本就是我的战利品。但他换不回你们的命,不过……”
“不过怎么样,还请道友明示,小弟能做到自然会做到!”
现在的崔垚,就只想着活命,什么一宗之主的架子,什么年龄的差距,早被他抛在九霄云外,见现在的崔垚,这么听话,对比先前天下我有的傲气,赵磐龙反倒觉得一阵好笑。
“别攀亲带故的,我如果有你这样的小弟,怕不是要羞得头撞南墙。”
崔垚脸色煞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今日之败,想必他在宗门里,也是威望一落千丈,虽又气又恼,可却又不得不屈从于赵磐龙,他的小命还捏在这道术奇怪的恶煞手里。
想到此处,断臂之痛与内心的恐慌,让这面色煞白的壮汉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磐龙道友说的对,是小弟太怂……太怂……”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若有半点掺假,或是半点隐瞒,你们一个都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赵磐龙想着正事要办,兼之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正道修道者,还会多生不少仇恨事端,不仅毫无价值,亦失去了一个了解如今局势的好缺口。而这崔垚的小命,现在捏在他手心,料他崔垚不敢讲半句虚言。
“小弟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道友放过!”
赵磐龙颇为警惕,便只是问了这崔垚三个问题。崔垚似乎也在心底盘算,是否要如实回答。慢慢逼近他眉心的拳头,让崔垚不再挣扎,均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悉数告诉了赵磐龙。
这赵磐龙自然也不是呆子,虽崔垚的回答,出乎赵磐龙的预料,却也合乎情理之中。
闻言后的赵磐龙,虽是一阵大骇,却亦是冷静异常。他不仅没有从面部,表现出任何表情,反而顾左右而他,落在的重点,反而不是其他两桩更重要的事情,而偏偏却是这杨元芳一家被杀的这件最微不足道之事上。
这当然是赵磐龙心计而已。为的,就是让这崔垚放下戒备心。尽管他一度没想明白,这赵磐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杨元芳一家被灭门的惨案,影响并不大,赵磐龙一句受怨魂所托,合乎情理,也让他正好能借赵磐龙这手,去铲除与他宝山宗相争的异己。而他宝山宗虽对此事有所耳闻,也知晓内中缘由,这夷灭杨元芳一家的坏事,也不是他们宝山宗做的。
“这杨家,乃是瓦岗义军的密探据点。”
崔垚抬头看了一眼赵磐龙,观察着他的面色。见面色并无不妥,又继续说道。
“这家可怜之人,本已是这大隋朝廷眼中的异己。就算是瓦岗李密不与那些道界之人,潜入杀他满门,若被我大隋朝兵丁捕获,想必是下场一样。”
崔垚的目光,自是被赵磐龙注意道,他故作吃惊。
“我们数十宗门,下山而来,也并未是为了此等乱臣小贼……这事与我宝山宗断无关系,何况我宗,亦是为了天下太平,苍生能休养生息,扩充地盘,建立道观,使得更多有缘之人,能安心求真问道,下山干预凡世红尘……如此说来,你我均是志同道友,之所以小弟与磐龙短兵相向,乃是因为那天下百宗之首虚谷子已下必杀令,乃至我等小宗有眼不识泰山,自不量力,乃至到了今天这样的惨状。”
说到此处,崔垚抬起断臂,面露失悔之色。对这悠然而生的表情,赵磐龙自是看在眼里。他不禁对这些小宗门,生出怜惜之意,但一想到五老峰被灭,师兄师弟们早已化作一副枯骨,那顿生的怜悯也就登时散去。
“看样子,这张须陀,必定给你们开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这应该不仅仅只是太一道宗对赵某下了追杀令的缘故。”
“道友聪慧无比。若我们数十宗门,未与骁果联盟,单凭那些骁果的密探,也绝对发现不到这荥阳城中,竟有此隐藏极深的鼠窝。幸得骁果统领张须陀,与数宗皆有交情,并许与我们数十宗极大便利,我等这才下山相助,才在偶然之中,探查到骁果频频被义军阻截,义军能顺利推进的真相。骁果统领张须陀将军,本是想利用这杨家,向瓦岗散布荥阳城的假消息,达到反制叛军的目的,怎奈这李密,应该是识破了张将军之谋,故而应该是这样原因才将杨家秘密地满门尽灭,毕竟这秘密据点杨元芳与他妻子杨氏,知晓了太多义军的秘密……比如……”
赵磐龙见崔垚立即噤声,面露一丝惊恐神色,却立马收回了话,想必他是说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崔垚冷汗直冒。似乎竭力想要避过赵磐龙追问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