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只靴的武老头,此刻正火冒三丈。他那原本就皱巴巴的脸,因愤怒涨得通红,像熟透了的番茄,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一条条蚯蚓在皮肤下蠕动。其儿子武竣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劲地劝说着他年纪不小了,不要动怒伤身体。
武老头气在头上,一把推开他,怒瞪了一眼老六,老六自认理亏摸了摸鼻子上不存在的灰低下了头。
明明做错事的是程景浩那个臭小子,为什么瞪他,若不是他身份在这,这姓武的可不是瞪这么简单。
当武老头气呼呼地冲进酒楼,每一步都迈得重重的,靴子踏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震得周围桌椅都跟着微微颤抖。
他是来找爬墙上三楼的程景浩算账的。可刚一进门,就瞧见傅老头等人还在跟石掌柜争执不休。傅老头涨红着脸,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横飞,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素来好人作称的傅老头也磨出火性子了。石掌柜则皱着眉头,一脸无奈,双手摊开,试图解释着什么,可傅老头根本不听,依旧不依不饶。
武老头愣在了原地,原本满腔的怒火,此刻竟被这混乱的场面分去了几分注意力。找程景浩算账的事是要算,不能被他们发现程赖皮这小子回来了,先把事谈下来再说,眼睛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视。心想若是像傅老头一样跟石掌柜吵多半都是连人也见不着。
武老头神色凝重,弯下腰,将脚下的另一只鞋猛地扯下,随手扔给儿子武竣。武竣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一脸疑惑地看着父亲,却未敢出声询问。武老头只穿着袜子,粗糙的脚趾在袜子里微微蠕动。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拉住老六的胳膊,一言不发地朝着二楼走去。
楼道之中,自二楼的房间源源不断地传出阵阵欢声笑语,那声音仿佛能够穿透墙壁,直抵人心。明亮的灯光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如同风中残烛一般,使得楼梯内众人如云般的身影映照在地上,显得又矮又胖,颇有些滑稽可笑。
武老头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既沉稳又迅速,让人很难相信他已经是一位年逾六十、步入花甲之年的老人。跟在他身后的老六则没那么轻松,由于两人身高相差较大,老六被武老头强拉着前行,脚步难免有些踉踉跄跄,好几次险些踩到武老头的脚后跟。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时,只见一道精美的雕花屏风门将二楼和三楼分隔开来。原来,这三楼乃是程景浩的私人楼阁,平日里并不对外开放。到了夜晚,这里更是只留下一两盏昏暗的壁灯照明,与其他灯火通明的地方相比,此处明显要暗淡许多。
武老头刚抬起脚,正要往那雕花屏风门走近,嘴里已经酝酿好了要喝叫躲在三楼的程景浩开门的话。这静谧的氛围里,他的动作虽不算大,却像是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平静。
就在这时,那漆黑如墨、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光芒的黑影之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丝异动。只见其中一个黑影缓缓抬起了头颅,宛如沉睡已久的巨兽从混沌中苏醒。那双眼睛透过黑暗,直直地望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让武老头等人心头猛地一颤。他们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一般,本能地向后退缩着,脚步踉跄不稳。与此同时,他们的心跳骤然加速,仿佛要冲破胸腔蹦出来似的,喉咙也变得干涩无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待到稍稍回过神来,武老头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瞪大眼睛定睛看去。这才发现,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黑影竟然是穿着一身黑衣的贾老头!此时的贾老头蹲坐在屏风门前,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低声咕噜咕噜自语着。
贾老头不知何时一直守在这黑影之中,也幸亏这酒楼的暖气整天烧着,他就这样坐在木质板上也不会觉得冷。此刻他那干瘦的身子微微佝偻着,脸上的皱纹在微弱的光线里显得更加深邃,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阴森。武老头缓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贾老头一眼,“老贾,你这是干嘛呢?差点没把我给吓出个好歹来!”
贾老头却没有回应他的抱怨,只是静静地看向三楼,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武老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又想起了楼上的程景浩。刚刚被这一吓,他喝叫开门的话也被堵在了嗓子眼。此刻三人就这么站着,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三楼仿若无人般,只有风吹楼阁细微声响,让这原本就有些诡异的气氛愈发神秘莫测,不知程景浩是在楼上还是溜跑了。
武竣紧紧地跟在后面,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那双鞋子,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到了贾老头的面前。只见贾老头正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武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贾叔叔,这天色已经很晚了,夜晚的凉气重,您一直坐在这里会着凉的。不如先回去吧?”
说罢,武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贾老头的反应,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对方不高兴。然而,贾老头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默默地凝视着远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老武啊,我真是越琢磨心里就越来气儿!你说说看,那臭小子跟永怡公主之间明显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可他倒好,不仅死不承认,居然还蛮横地倒扣了我整整一个月的水!这事儿闹得,简直太不像话了!现在可好啦,永怡公主竟然大张旗鼓地在城门口公然宣称那些精美的彩陶壁画就是她的嫁妆。”
“都到这份上了,那小子居然还是不肯松口承认他俩的关系!哼,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连着好几天我都蹲守在那里,非得让那家伙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不可!不然呐,这件事绝对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