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武老头亲自登门拜访六皇子,其子武竣言辞恳切地邀请他前往程郭酒楼充当中间人。原来,武氏陶瓷一心想要买下程景浩手中制作彩陶颜料的配方,但又担心直接与程景浩交涉难以成功,故而希望借助六皇子东家的身份和影响力达成目的。
然而,这个请求却让六皇子颇感意外,甚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府邸里佯装贫穷,刻意低调行事,就是不想引起他人过多关注。谁曾想,近日在整个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备受瞩目的武氏彩陶山景墙竟然会与程景浩有所关联!
老六看着武老头出门在外也不忘提着刻着“程郭酒楼”四个字的大铜水壶,心想你这天天到茶楼追着程景浩讨茶喝的人,那方面都比他这没银两喝茶的人强。
可面对武老头父子二人满怀期待的目光,六皇子实在不好意思断然拒绝。略作思索后,他最终还是点头应承了下来。于是,一行人便踏上了前往程郭酒楼之路。一路上,六皇子时不时地偷瞄身旁的武老头几眼,心中有许多疑问想要开口询问,但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也许很多人看到武老头那副粗犷豪迈、直言不讳的模样,以及其率真质朴的外表,便会误以为他只是个单纯的一介武夫。但实际上,如果深入了解,就会发现这种看法大错特错。能够从残酷血腥的战场上全身而退,并在错综复杂的朝廷之中站稳脚跟、拥有一席之地的人物,绝对不会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就这样,三个人默默地行走着,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一种令人感到压抑的尴尬氛围始终弥漫在他们周围,并且一直持续到程郭酒楼门口才稍稍缓解。此时正值黄昏时分,只见程郭酒楼前人来人往、车马喧嚣,好不热闹;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对面的昌隆酒楼,那里门庭冷落、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什么客人进出。
武竣动作潇洒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对着车内的六皇子拱手行礼道:“六皇子殿下,咱们已经抵达目的地啦,此次行程真是辛苦您了!”紧接着,他转身望向车内的武老头,关切地说道:“父亲,路途颠簸,小心些,儿子来搀扶您下车吧。”说着,他伸出右手,准备扶住武老头。
然而,武老头却毫不领情,猛地一甩手,提着他专属大铜茶壶干净利落地跳下马车站稳脚跟。只见他微微皱起眉头,抬起头将目光投向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程郭酒楼。此时天色已晚,酒楼的三楼一片漆黑,看上去格外阴森。武老头凝视着那片黑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一旁的武竣见状,连忙开口说道:“父亲,既然我们已经到了,我这就赶紧进去问问掌柜的,看看那位姓程的管事是否在店内。之前二叔可是跑了好几趟呢,每次去找掌柜,掌柜都说要让他找这位姓程的管事。虽然大家都知道确实有这么个人,但他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找不到他人影啊!不过这次不同了,有东家和六皇子在此,谅那掌柜也不敢再撒谎说姓程的还未归来。”说完,他抬腿就要往酒楼里走去。
没想到前脚刚刚踏入店门,眼前便出现了一幅令人惊愕的场景:只见那位满脸怒气冲冲的傅老头正气势汹汹地对着石掌柜大声斥责起来,而站在他身旁的儿子和侄子则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他的后背,并轻声细语地劝慰道:“爹\/叔,您别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只听傅老头怒不可遏地吼道:“今天、前天、大前天,每天早上你们这店铺一开门,我就立刻赶来,可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那人出门去了。从下午开始,一直等到你们打烊关门,却还是被告知人没有回来,甚至直接说不会再回来了。掌柜的,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准话,那个叫程赖皮的臭小子究竟会在哪一天、哪个时辰出现在这里?老子还真就不信邪了,难道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不成!”
此时的石掌柜早已被骂得满头大汗、浑身湿透,他不停地对着傅老头连连弯腰致歉,脸上满是惶恐之色。其实这些天来,他自己也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过自家的东家了。酒楼里一大堆繁杂事务亟待处理,他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追寻东家的行踪呢。
武老头见到当前这种情况后,面色凝重,嘴唇紧闭,一言不发地伸手拉住武竣和老六,然后迈步朝着门外走去。那武竣和老六两人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看到武老头一脸严肃的模样,也不敢多问,只好乖乖地跟随着一同走出了房间。
武老头似乎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他脚步轻快而又稳健地领着二人径直走向酒楼相对安静一些的西边围墙处。来到围墙边后,他左右张望了一番,最终选定了一个光线昏暗、周围无人的漆黑角落里停下脚步。
待三人都站稳之后,武老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转过头来,神色认真地对着武竣和老六轻声说道:“你们刚才如此莽撞地直接上前去询问那个赖皮小子,恐怕很难成功将其拦住啊。咱们先在这里耐心等待片刻再说吧。”说完这些话,只见武老头动作熟练地将手中一直提着的那个巨大铜制水壶轻轻放在地上,接着便闭上双眼,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不再言语,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爹,这天儿也太冷啦!您瞧瞧,这连个暖气都没有,到处都是冰天雪地的景象。要不这样吧,儿子去给您拿个暖手炉过来,也好让您暖暖身子呀。”武竣一边说着,一边使劲地跺了跺脚下那薄薄的积雪,嘴里还不停地呼出一口口白色的热气来。
然而,武老头却一脸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觉得冷就自己拿去用,别在这儿瞎嚷嚷!人家六皇子可比你强多了,哪像你这般娇气?给我闭嘴,再啰嗦待会儿把人都给吓跑了!”说完,便又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远方,不再理会武竣。
武老头这一说,两人便对视一眼不再说什么,只盼那姓程的赖皮小子如武老头所想一样,不用他们在雪地里待太久。
夕阳渐渐西沉,余晖洒在大地上,给整个世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此时的酒楼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洁白的雪地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明亮,宛如一块巨大的银盘。
一个身着灰色棉衣、头戴可爱兔子帽的七尺男子出现在街角处。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神秘物品,小心翼翼地从转角拐了出来。只见他机警地左右张望一番,确定四周无人后,迅速将油纸包着的东西塞进嘴里叼住。接着,他轻轻地拍了拍手,仿佛要掸去手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这个身手敏捷的男子毫不犹豫地向着酒楼西边的墙壁奔去。
眨眼间,他已经来到墙边,手脚并用,像一只灵活的猴子般,利落地开始攀爬起来。然而,当他刚刚爬到二楼的时候,却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身体猛地一顿。他迅速转过头,朝着下方阴影笼罩的地方扫视了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但又不敢确定。于是,他不再犹豫,往上爬的动作骤然加快。刹那间,他的身影如同一股灰色的烟雾一般,直直地向上冲去,直往三楼虚掩的窗口爬去。
在那片阴暗的角落里,武老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当他看到这令人恼火的一幕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扯开嗓子大喊道:“好你个臭小子!赶紧给老子滚下来!”话音未落,只见他猛地伸出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抽走了站在一旁的六皇子武竣头顶上戴着的帽子,然后使出浑身力气将其狠狠地朝着墙头上的那个男子扔了过去。
然而,让武老头始料未及的是,他接连抛出的两个帽子就如同失去了方向的飞镖一般,在空中划过两道弧线后便直直地坠落而下,与目标完美错过。望着地上那两个可怜巴巴的帽子,武老头气得脸色发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盛怒之下的武老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弯下腰去,动作利落地脱下了自己脚上穿着的那双靴子。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瞄准了那扇位于三楼、此时正敞开着的窗户,用尽全身力量将手中的靴子像炮弹一样发射了出去。
这一次,靴子总算是不负众望,准确无误地砸进了窗户里面。只听见屋内传来“砰”的一声闷响,想必是靴子击中了某个物件或者是人。可是,还没等武老头来得及高兴呢,那个已经成功爬进屋中的家伙却毫不犹豫地“啪”的一声将窗户紧紧关闭,丝毫没有要归还靴子的意思。
就在那一瞬间,一股凉意从头顶袭来,让六皇子和武竣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瞪大双眼,傻乎乎地望着眼前那个少了一只靴子的武老头。只见武老头满脸怒容,气得连胡子都似乎竖了起来,他扯开嗓子朝着两人怒吼道:“你们两个蠢货!还愣在这里干嘛?赶紧给老子上三楼去把我的靴子要回来啊!”吼声如雷贯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