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队人马要打,一队人马要拦。
眼看,两个官,就要起冲突了。
千钧一发之际,远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知府大人!”
骑马的小吏高呼:
“京中……”
“发来诏书!”
关知府先是一愣,继而大喜:
“难道是……终于来了!”
什么终于来了?
沈提学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关知府跑得比兔子还快,立马领了诏书,打开一看。
整张面庞都亮了。
情不自禁地,仰天大笑了三声。
沈提学诧异,眉头皱得都打结了。
“关大人,你这是何意?身为一府知府,有失体统!”
关知府看着他,却宛如在看一个笑话。
嘴角噙笑,轻蔑道:
“沈大人,自己看吧。”
把诏书抛了过去。
沈提学赶紧伸出双手去捧,怨怼地瞪了关知府一眼。
果然是穷乡僻壤,连对皇权基本的尊重都无?
这可是天子诏书,怎能扔来扔去!
沈提学一边在心中,暗暗地给关知府记上一笔。
一边,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打开诏书。
一开始,无非是说些老生常谈。
注重农耕啦,保障民生啦,抓紧税收啦。
沈提学看得心中嗤笑。
这姓关的能干出什么政绩,来这淮南府就是种地,现在多少州府大旱,有的是他乌纱帽被撸的时候。
然而,越往下看,他的面色越凝重了。
诏书开始夸,淮南府大丰收,知府治下有方,功不可没……
可恶,大家年景都不好,怎的淮南府大丰收?
竟被关山月挣了个功劳。
沈提学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转念一想,他关山月就算功劳顶了天,也管不到教化上。
沈提学的面色又松快了。
还给了关山月一个挑衅的眼神。
“关大人,一个小功劳罢了,也不必在本官面前炫耀吧?”他冷哼。
真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
丰收罢了,圣上每年嘉奖地方官无数,什么大小功劳,他沈提学没听过?
也就是淮南府这万年出不了政绩的地方,才将一个小小的丰收,当成什么大不了的事。
沈提学对关山月的鄙视,更多了一层。
然而,关山月毫不在意。
他沉静的面色,甚至露出一点玩味。
“沈大人,切莫操之过急。你还没看完呢?”
“有什么可看的……”
沈提学语带不屑,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下瞟。
“一些无聊之言罢……”
话音猛地止住了。
他瞪大眼睛,将那诏令提了一提,几乎要贴到自己的眼睛上。
如是,反复看了三四遍。
他才不得不相信:
上头,居然,有隋准的名字!
“淮南府成阳县合河镇粑粑村秀才隋准,因献肥料配方有功,还万田于充实,救百姓于饥荒,为天下学子作出典范。”关山月笑吟吟。
竟然,一字一句地将招数背了出来:
“圣上感其赤子之心,故,特封隋准为——”
“丰田秀才!”
短短四个字,犹如一把铁链,将沈提学的喉咙,牢牢锁死了。
他张了张嘴,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
便是发出来了,他能说什么?
降为青衣?
挞责二十?
他不要命了他!
这可是圣上特封的丰田秀才。
“秀才”两个字,已经焊死在隋准身上了!
沈提学后知后觉,终于明白,自己踢中了铁板。
还是御赐的铁板。
疼,从脚到脸,钻心地疼。
他颜面尽失,只好草草对付了两句,落荒而逃。
不过,也没人顾得上他了。
听了圣上的诏书,在场淮南学子,都乐疯了。
众生无不欢欣喝彩,纷纷向隋准道喜。
有了这封号,不就是铁帽子秀才了么?
以后岁考不岁考的,无所谓了。
隋准,果然是神!
“多谢关大人,为学生如此费心。”隋准真诚地道谢。
他都盘算好,要回成阳县,让郑县令做接盘侠了。
却没想到,能有这样的转机。
关知府面上亦是激动:
“表功是寒之提议的,成阳县今年秋收突出,整个淮南府,亦是得了你的恩惠。本官不过是,做了我该做的罢了。”
他当时,确实只是例行公事,想着在圣上面前,给淮南学子露露脸。
偏远州府的学子,出头不易。
他身为父母官,能推举一个是一个。
却不料,许是其他地方的收成太过糟心,圣上见到淮南府竟然丰收,不由得龙心大悦。
且淮南府呈上来的肥料配方,既然有效,便可以全国推广。
如此一来,明年,饥荒岂不是迎刃而解?
圣上欣喜不已,不仅大赏淮南府,许诺关山月年底可再升一升,还重点夸了献方子的隋准。
“丰田秀才”的封号,便是由此而来。
“淮南府刚得了圣上的好感,想来,沈提学不会轻易地为难淮南学子了。”关知府笑道。
这是他最为舒心的事。
淮南学子一听,个个面露喜色。
看来,这次岁试稳了。
于是,出了考场后,众人拥着隋准,往府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走去。
关知府亦很知情知趣,大手一挥,包了吃酒的钱。
今日,淮南学子,不醉不归!
酒过半巡,便是最注重礼仪的读书人,也敞开胸怀,放飞自我。
尤其杨立世这样,本就喜欢玩乐的小公子。
早就喝得小脸酡红,左拥右抱了。
随便扑到一个人怀里,便抓着人家的胸肌,迷迷瞪瞪地喊:
“小虎哥,你这胸咋变大了?”
话音刚落,乱摸的小手,便被捏住了细腕:
“你还摸过他的胸?”
本应是冷静沉稳的语气,此时却掺了炮仗似的。
杨立世抬起水光潋滟的双目,傻子似的,嘻嘻一笑:
“当然了,我跟小虎哥睡了那么久……嗷!”
手腕被捏得生痛,他酒醒了一半。
瞪眼一看,把自己搂在怀里的,不是那黑面神,是谁?
刚才还黏糊糊的杨立世,立马挣扎起来:
“你干嘛!把我都弄痛了!”
“你就知道凶我,混蛋!”
贺知章面无表情,端着读书人的礼仪风范。
但天知道,他心里正被嫉妒啃噬,要发疯了!
“凶你不该吗?”
他硬邦邦道:
“哪个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妻,与他人睡觉?”
杨立世喉头一哽。
然后,便觉小腰被那大手一攥。
整个人天旋地转。
贺知章黑着脸,把人抬到肩膀上:
“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