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为世子谋
远在南京万户府的博日格德在接到手下使者的回报之后又是一阵气恼,他之所以写那封信去撩拨燕行云,其实就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没有得到燕行云气急败坏的消息,反而被燕行云拿商路威胁一通,心中更加愤懑。
博日格德如此气恼的原因,除了放跑了燕行云以外,还是因为有人在他父汗面前告了他一状。给博日格德上眼药的是辽阳王明里帖木儿手下最大的部落,兀良哈部的首领孛罗。
因为博日格德派弩阿台追击王远猷诱敌的游骑,最终兵败被杀,这个从没受过孛罗重视的儿子摇身一变,成了孛罗疼爱的骨血。孛罗以此为由在明里帖木儿面前状告博日格德轻敌冒进,不仅放跑了燕国世子,还害死了他最疼爱的儿子,最终逼得明里帖木儿赐给他两处上好的草场才作罢。
因此,博日格德再次受了明里帖木儿的斥责,自打燕行云收复辽东之后,博日格德与其父汗的关系可谓急转直下,原本父子相宜的局面逐渐转向父子相疑。
明里帖木儿觉着这个原本勇武听话的儿子,逐渐变的狂傲自大,不听号令。而博日格德则觉着原本对他倍加支持的父汗开始对他处处掣肘,加上一些蒙古贵族一直想扶持他的幼弟把阿秃儿,而明里帖木儿也确实喜爱这个幼子,一直带在身边,这不得不让博日格德疑心,毕竟蒙古内部还有着幼子守灶的传统。
这一切的一切促成了博日格德专门找了个汉人替他起草了那封给燕行云的信,用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信写成之后,博日格德让那个汉人给他翻译了意思。博日格德听完之后放声大笑,他当时想象着燕行云在看到那封信之后会是如何的暴跳如雷。
但没想到使者传回的消息确是燕行云对那封信不屑一顾,还笑着让手下传看,还让自己的使者传话用通商威胁自己放人,还要自己把那个投降的女真奸细送回去。
这反而令博日格德暴跳如雷,不仅将那个写信的汉人杀了,还以擅自泄露乌石投诚详情为由,将那名使者重责了一番。不过最终博日格德还是不能放弃与汉人的通商,毕竟这是他们获得盐铁的重要来源,往来通商自然会有汉人的奸细进入蒙古,但也方便了蒙古人的密探进入汉地。
这种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不能打破,博日格德发泄之后还是决定将被抓后还没有被杀的商人和汉人密探放归,不过那个投降的乌石自然是不可能给的,博日格德也丢不起那个人。
就这样双方默契的交换的手中的俘虏,燕蒙之间的商路再次畅通,双方的士兵一边在边境浴血厮杀,而一边的商人却在友好的互通有无,这番情景也着实令人唏嘘。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在送走了博日格德前来挑衅的使者后,燕行云命人将兀良合与纳哈答的首级配上假身,安葬在辽阳城外,下令停止了对泄密事件的调查,然后就接着在总督府内养伤。
经过近两个月的修养,燕行云肩膀处的伤口已经长好,但是他碎成三块的肩胛骨想要长好可没那么容易。这些时日高福和李妙清对他日夜守护,以免他在睡觉时不小心牵扯到伤处。
这倒是让燕行云与李妙清二人多了很多的相处时间,李妙清在总督府内的地位有些特殊,按说她与弟弟李道驰都是总督府内的奴仆,而且其父还是蒙古人手下的汉将,母亲更是蒙古人,在如今的辽东不受排挤就算好了。
但因为燕行云感念其父让李妙清带出来的辽东堪舆图,若没有此图燕行云也无法轻易拿下辽东,所以安排张恪教导李道驰,也让高福对李妙清多加照拂。久而久之,李妙清反而成了总督府内仅次于高福的女管家,而李道驰也因为张恪的地位提升而水涨船高,加上韩熊与张恪关系甚好,李道驰不仅跟张恪习文,还有韩熊等人指导其武艺。
一日张恪来向燕行云呈报最近的情势,也是这些时日一直在府内养伤,难与外人交谈,所以燕行云谈兴甚高,从午后一直谈到傍晚,然后张恪就见到板着脸的李妙清前来赶人。
其实自打上次张恪突然对李妙清说出要扶她登上世子妃之位之后,李妙清就一直躲着张恪,要说李妙清对燕行云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毕竟如此年轻俊朗还身居高位,将来将会成为一方裂土之主的人物,世间少有女子可以拒绝。但也正因如此,李妙清更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毕竟她的出身和如今的处境,已令她不敢多想此生归宿。
所以当时听到张恪的话语,她也只当这个张先生是失心疯了,或者干脆拿自己寻开心,李妙清甚至想过张恪是不是故意试探自己,看自己有没有野心。
但这些时日李妙清受吴志所托,看住燕行云好好休养,见燕行云和张恪一直聊了半日还未见停歇的意思,她实在忍不住了出来赶人。
面对冷着脸的李妙清,燕行云对张恪调笑道:“人在世间不由己,你看拿着吴太医圣旨的人来了,看来今日只能到此为止了!”
张恪便笑着起身,与李妙清打了一声招呼后便告退,李妙清则上前扶燕行云起身,燕行云则对着她调笑说道:“幸亏你不是个力气大的汉子,要不然我这些天恐怕连路都走不了,你恨不得天天抱着我走路!”
李妙清被其说的脸色一红,因为张恪还未走远,心中颇有些尴尬,于是有些赌气的说道:“殿下这话对吴太医说去,若是吴太医同意,殿下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
燕行云没有说话,对于那位陪伴自己长大的吴太医,燕行云心中除了尊敬还有三份畏惧,这也许是小时候吴志那些苦到令人干哕的药汤给燕行云留下的阴影。
正朝外走的张恪听到身后两人的调笑,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在转过一处角门时,张恪碰到了前来为燕行云例行诊脉的太医吴志。
张恪拦住吴志问道:“吴太医,殿下的身子恢复的怎么样了?”
吴志笑着说道:“没什么大碍了,虽然当初失血过多,但关外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参鹿茸,殿下又是年轻力壮的年纪,可以放心进补,这些时日脉象已然强劲如初,只是肩膀的骨头想要养好恐怕还得半年!”
张恪若有所思,拉着吴志往旁边挪了几步,然后悄声问道:“那如果再给殿下开些生猛的补药,可有什么不妥?”
吴志被张恪弄得满头雾水:“气血不亏,还吃什么补药,你小子想看殿下半夜睡不着窜鼻血啊?”
张恪则答非所问:“吴太医,你觉得李妙清李姑娘人怎么样?”
“妙清这丫头人很好啊,这些时日伺候殿下也尽心……”吴志说到一半渐渐察觉有些不对,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看着张恪,“你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张恪微微一笑,吴志却觉得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年轻人此时笑的有些猥琐。
张恪不顾吴志狐疑的目光,接着说道:“殿下今年也快十九岁了,若不是出镇两辽,没准现在孩子都有了,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也该为殿下筹谋筹谋了不是!”
吴志惊讶的看着张恪,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真有这个想法,他竟然开始想要往殿下的床榻上安排人了,还想要自己用补药添把火。
还没有吴志回话,角门后,一直跟随燕行云长大的高福高公公突然转了出来,对着二人冷冷的问道:“张先生,吴太医,二位在这商量什么呢?”
吴志又是一惊,急忙想要解释,撇清关系。不料张恪却抢先一步拦住他对着高福说道:“高公公,我在和吴太医商量李姑娘和殿下是不是良配,想要成全这段姻缘。”
面对张恪无耻的拖自己下水,吴志气的胡子都在颤动,刚要开口辩驳,可高福紧接着开口,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高福盯着张恪说道:“干涉殿下的后宫家事,张恪你要干什么,殿下的亲事要由王上做主,也要看殿下的意思,你这等行径,说是欺君谋逆也不为过。”
张恪则丝毫不惧,“高公公,李姑娘来到世子身边也两年多了,你与她接触颇多,相处也甚是融洽,人品容貌也是一等一的,给殿下当个侍妾不能算辱没殿下。而且殿下年岁已长,自然要想后嗣之事,燕京城内也有不少人想将自家的女儿送到殿下身边,只是因为殿下一直在辽东,所以还没有人得逞。但你我都知道,这事绝拖不了多长时间,若是将来哪个燕京的贵女被送到殿下的身边,掌管殿下的后宅,高公公,你就能保证自己的地位不被动摇,能得新主子的欢心。”
高福打断张恪的话:“我不需要讨什么新主子的欢心,我的主子只有殿下一人!”
张恪也不气恼,接着说道:“这是自然,我等皆是唯殿下之命是从,但燕京的那些贵女身后牵连着一大堆的亲族,而且个个娇生惯养,能保证与殿下想和,安定内宅吗?而李姑娘现在只有一个内弟,高公公你也是知道的,李道驰这个孩子聪明伶俐,习文练武长进都很快,将来必成殿下臂助。而且她们二人受殿下大恩,必然一心一意对殿下,这对殿下来说不也是好事吗?于公可为殿下生育后嗣且不会到来麻烦,于私,李姑娘与我等人皆相处和睦,两全其美,有利无害,高公公你说呢?”
高福和张恪你来我往连珠炮一样,吴志好不容易抓住空档,开口说道:“你们干什么别拉上老夫我,我就是为殿下看病诊脉,其他事一概与我无关,我不参与,今日我也什么都没听到!”
说罢吴志就要离开,却被张恪一把拽住,“吴太医,别急着走啊!我说的也不是让你给殿下下蒙汗药,然后把李姑娘塞到床上去,你也说了,殿下年轻力壮,不怕进补。我只不过想要你给殿下再开些进补的良方,当然决不能损害殿下的身体。”
随后张恪不等吴志回话,就又对着高福说道:“高公公,你整日陪在殿下身边,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殿下对李姑娘可与一般的侍女不同,而李姑娘对殿下也是暗生情愫,只是二人之间还差一层窗户纸罢了,这一点只要不是个瞎子,恐怕谁都看得出来吧,吴太医你说呢?”
张恪这句话让吴志和高福都沉默了下来,张恪则接着说道:“咱们又不是牛不喝水强按头,只是帮着把这层窗户纸弄薄一些,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一切自然水到渠成,若是殿下没这个意思,自然也就作罢,大不了就如吴太医所说,让殿下留点鼻血而已,又没什么大碍!”
高福沉默了片刻,盯着张恪说道:“张恪,我劝你日后将心思好好用在辅佐世子身上,算盘都打到天上去了,可不是臣子的本分,下不为例,今日就当我没听到你的话。”
随后高福转身离去,面对高福看似警告的话语,张恪却露出了笑容,下不为例,那这次自然就算了那就是默认张恪这次的谋划他不参与也不反对。张恪清楚,这是这位一直陪伴世子长大的忠仆不允许自己参与到算计主子的是事情里,无论这件事是不是对主子有利无害,所以他以这种方式为自己开脱,选择置身事外。
搞定了高福,吴志却甩开张恪的手,“你们一个撒手不管,一个动动嘴皮子,这等损事却让我来干,好处你们得,这事与我何干,我与那李丫头可没什么私交,凭什么帮她!”
张恪则说道:“吴太医这可话可就不实诚了,你是带你下的太医,与殿下的后宅的人可比我等外臣熟的多,这些时日殿下受伤,你与李姑娘的来往还不多吗?我看你都快把她当自家后辈看了吧,再者说将来殿下继位,吴太医您肯定接掌太医院,可太医院可不是个好待的地方,将来殿下和殿下的后宫嫔妃子嗣,皆要由太医院照顾,动辄受过,若是殿下的后宫是李姑娘来掌管,吴太医你的日子想来要好过的多吧!”
吴志斜眼张恪,“你少来唬我,你刚才还说那李丫头只能给殿下当个侍妾,她的出身,怎么可能登上王妃之位,她的母亲可是蒙古人!”
“那又如何,唐高祖的生母独孤皇后还是鲜卑人呢,是蒙古人又如何,将来我们把蒙古打下来,大家都是大虞子民!事在人为,现如今燕国内部世家大族的力量太大,殿下肯定不想让世家之女成为王后,掣肘自己,只要李姑娘先为殿下生下后嗣,将来执掌后宫,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张恪的话再次让吴志沉默,思索良久,吴志深深看了张恪一眼,没有再说话,径直离去。看着吴志离去的背影,张恪明白此事已成,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