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啼笑皆非的真相
之后的一天多时间里,燕行云一直在昏迷,高福和李妙清轮换着在他身旁侍候。在第二天晌午,李妙清坐在床边正在给燕行云喂一碗人参鸡汤,一直昏迷的燕行云突然呛咳了一下,眉头开始皱紧。
李妙清见状立刻一喜,急忙凑近轻声呼唤:“殿下,殿下?”
在李妙清的呼唤下,燕行云终于缓缓睁开双眼,随即又因多日昏迷骤然转醒,被天光刺的闭上双眼。一直观察着燕行云反应的李妙清顿时惊喜的吩咐一旁的侍女:“殿下行了,把吴太医和高公公请来!”
吴志和高福很快来到屋内,此时燕行云已经适应了亮光,睁开了双眼,只是此时身子虚弱,两眼还有些散乱无神。吴志上前为其把脉,良久后微微点了点头。
吴志转头对高福和李妙清说道:“脉象已趋平稳,但还是很微弱,除了鸡汤,再将一直熬着的红枣莲子粥盛一碗过来,进食之后服药,然后让殿下休息。”
燕行云的意识逐渐恢复,燕京看着吴志和高福,嘴唇微动,想要说话,却提不起力气。吴志急忙抬手制止,“殿下,先进食,再吃药,不要说话耗费心力,你需要静养!”
燕行云此时也确实没有力气说话,吴志和高福一起慢慢将其扶起,在其身后垫上软垫,让其仰靠在床上,方便一会进食。虽然吴志高福两人尽力小心,但燕行云左肩的肩胛骨都碎成了三块,稍一动作就会牵扯到伤口,就这么稍微移动一下,燕行云就疼的眉头紧蹙。
这是李妙清也将熬好的粥盛来,坐在床边喂燕行云用餐。燕行云才喝了半碗就觉得饱了,但吴志面容严肃的说道:“都吃完,再喝一碗鸡汤,再将药喝了,昏迷多日,再不进食,再温和的药剂殿下你也扛不住。”
在吴志的紧盯之下,燕行云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将饭食和药全部吃完。吃过了东西,燕行云的精神终于恢复了几分,不顾吴志让其休息的话语,沙哑的开口问道:“张恪和范公辅他们呢?”
高福示意吴志先走,自己会看顾世子,吴志只得闷闷的离开。吴志离开后,高福开口说道:“殿下,他们都在外面,定远侯也来了。”
王公武也是今日才到的辽阳,进了总督府,见到王远猷的那一刻,王公武立刻举着手里的马鞭抽了上去,结结实实的抽在王远猷的身上。齐磊等人见状,急忙冲上去拉住老将军,要不然王远猷还要结结实实的挨上几鞭子。
之前燕行云谋划去和胡里改部兀良合等人见面,知道此事若是告知王公武,王公武定然不会答应,所以燕行云直接让众人不许外传,直到出发前夕,才派人告知王公武。
等到王公武接到消息,燕行云已经出发深入蒙古腹地了,老将军大为光火,直接带人向辽阳赶来。等王公武进了辽阳,才得知燕行云果然中了埋伏,虽然已经被救回,但身负重伤,现在还在昏迷。
怒火中烧的王公武只能把怒气发泄在自己的儿子身上,结结实实给了王远猷一马鞭。王远猷站在原地默默受了这一马鞭,张恪和范公辅上前为王远猷解释,说是前去与女真人会面的事是他们两个的建议,王远猷等人都是持反对意见,罪责在他们二人身上。
王公武看着张恪二人,冷哼一声,挣开齐磊等人,直接让人带路来到燕行云的房门前。刚来到这就听见里面李妙清让人传吴志和高福过来,燕行云醒了。王公武不由得松了口气,只是里面情况不明,王公武等人也不好进去打搅,就一直站在门外候着。
辽东知府方之望得知王公武来了,也急忙赶到燕行云的房间前,得知世子醒了,吴太医进去半个时辰了还没出来,也只能跟着站在外面。
方之望见王公武一路奔波来到辽阳,一直站在院里,叫人去搬一把椅子过来。椅子搬来后,方之望给这位老上司搬到身后说道:“子杰公,您坐着等一会吧!”
王公武毫不领情,一脚把椅子踹倒,瞪着方之望说道:“我还没有七老八十呢!”
对于这位老下属,王公武也是气愤至极,这群年轻人不懂事,你方之望怎么也跟着瞎起哄,这种事情也敢由着他们胡来。方之望知道王公武的脾气,此时也不敢多言,只得讪讪的退到后面。
又过了半个时辰,吴志终于走出了房间,见到王公武,吴志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见礼。王公武拦住了吴志的客套,询问世子的伤势如何,吴志如实回答,告诉王公武现在已无生命危险,只是还需时日静养。
王公武松了口气,高福就已经走了出来,跟王公武见礼后,说世子让他们进去。王公武领着人进了房间,走到床榻边,看着燕行云苍白的面容,老将军埋怨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燕行云眼神示意高福给王公武搬把椅子,王公武这才坐下。张恪和范公辅二人皆上前,跪下请罪,燕行云也让他们起身。
燕行云嘶哑着嗓子说道:“去见面是我的想法,与你们无关,但为何泄密,此事要查,张恪你和韩熊还有乌达调查此事,这段时间我需养伤,子杰公既然来了,就暂居辽阳吧,明年开春之前,蒙古人想来也不会有大动作,让范公辅和方之望协助您管理两辽事务!”
王公武点了点头,看着燕行云说道:“殿下安心歇息吧,其余诸事皆有我们,殿下刚刚苏醒,不要再劳心费力了,我们退下了!”
燕行云点了点头,王公武就带着众人退出了房间。王公武领着众人来到总督府大堂,在大堂正中坐下,让召集辽阳城内的众将来此议事。
不一样辽东城内指挥同知以上的将领都到了总督府,乌达进了大堂,见了居中而坐不怒自威的王公武,当即跪下叩首。王公武没有为难他,只是平静的说道:“乌达,你起来吧,殿下不曾疑心你,我也相信殿下的判断,但事情出了,而且很可能是你军中选出的密探出了问题,这个事情要查!”
随后王公武看向张恪:“那几个女真密探呢?”
张恪上前回话:“出事之后,我就派人急招他们回辽阳,但蒙古人动手更快,许多我们安插有密探的商队都被蒙古人抓了,目前还没有人回来,尚不知是全被抓了,还是他们反叛,我还在让人探听消息!”
王公武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先审他们的家人,蒙古鞑子动手了,咱们也不能闲着,那些有蒙古密探嫌疑的,全都抓了,杀一批,关一批,留一些筹码。殿下既然吩咐了由你去办,那就按殿下的意思办,但动作要快,再出纰漏,你就回马厩养马去!”
王公武的话很重,但张恪心中没有半分怨怼,他知道这次自己的罪责很重,燕行云和王公武已算是对他多有回护了。
王公武扫视众将,“这些时日,严加戒备,叶庭圭,方元修,你们两个领兵回驻地,凤凰城那么紧要的地方,不能全交给高丽人,其他人各司其职,谁敢懈怠,军法不容情!”
王公武雷厉风行的安排完,就让众人散去,当屋内只留下王远猷时,王公武看着儿子被自己狠狠抽了一鞭的前胸,此时已经被渗出的血液印的点点泛红,心中也是一阵心疼,最终只得化作一声叹息:“你呀!嗨!”
王远猷在父亲面前跪下,“父亲,孩儿错了,请父亲责罚!”
王公武又是一阵叹息,“你大哥死在燕京城下,你二哥是为了救王上而死,现在我们王家就剩你一个了,当年我就是没有劝住王上冒进,最终害的你二哥死在断后的路上,这等教训,你怎么能忘了呢!”
王远猷被父亲说的惭愧落泪,一个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王公武接着说道:“你要知道,殿下身系的不止我们一家,整个两辽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都系于殿下一身,你们怎敢放任殿下如此任性妄为!”
总督府我,张恪已经带着韩熊和乌达按照燕行云和王公武德意思展开清洗。乌达此时对于燕行云和王公武只有感佩,在燕行云遇伏的那一刻,乌达就清楚一场针对辽东女真的清洗不可避免,但燕行云让他配合张恪和韩熊负责此事,那么说明燕行云没有想着对他们赶尽杀绝,最起码乌达和他的亲信族人可以免于这场风波。
虽然燕行云让乌达参与对泄密事件的调查,本意就是不想让这场针对女真人的清洗扩大到不可控制的局面,但这场风波最终也不可避免的牵连甚广。那些之前反对汉化,不曾改换汉姓的女真人大多都被牵连,死者上千,没为奴者近万。但到底是如何泄密,还是没有调查出来。
这次与胡里改部的会面,前线搭桥者其实只有乌达的亲信乌力一人,其余女真的密探也不知情。而燕行云遇伏之后,包括乌力所在的商队皆被蒙古人抓了,乌力下落不明,而逃回来的两个女真密探根本就不知道燕行云要与胡里改部会面的事,事情的调查一时陷入僵局,这也是此事愈演愈烈,牵连甚广的原因之一。
最终此事的缘由还是博日格德遣使前来,众人才得知真相。时间转眼已至祥嘉十八年二月,博日格德突然遣使来到辽阳,要见燕行云。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燕行云已然可以下床活动,虽然左肩的伤还未好,但燕行云还是穿戴齐整,在总督府接见了博日格德的使者,想看看博日格德耍什么把戏。
谁知博日格德竟然给燕行云写了一封书信:
“大蒙古辽阳王世子博日格德致书伪燕世子座前:
前岁竖子诈取辽东,不过乘我王庭未备,效狐鼠夜窃之术。今复遣细作诱我属夷,彼兀良合、纳哈答二獠确存异志,然汝竟使忠骨曝于鹰鹫!会盟未半而伏兵四起,二酋颈血犹温,汝已贯胛遁逃,何其智昏若此!今特斫其颅骨髑髅二具,髡发镶银以彰叛逆,与书同致。
丈夫争雄当列堂堂之阵,汝却专事鬼蜮伎俩。彼二酋临刑犹詈汝云:";轻信寡谋,累我部族!";汝既自诳入彀,裂甲贯胛而遁,竟弃盟友尸骸于雪野,狼狈窜于榛莽,何异盲帅引众赴渊?昔以百五十骑犯险,今尚能引弓否?吾纵尔南归,非力不逮,特欲使辽东军民观汝破胆之状耳。
吾观汝所谓妙计:先使忠义者死,后令智谋士寒。胡里改五寨俱焚,斡朵怜七子皆磔,此皆汝去岁";盟约";之功也!今特将二酋眦裂之首贮以金匣,双眸所瞪正对蓟州,可悬于辕门示众。
若欲保宗庙血食,当献卢龙、割渝关,自缚至我金帐前稽首。昔二酋密献白山堪舆图犹在吾案,汝竟不知会盟之地早布蒺藜!待来春冰解,吾当驱铁骑十万,以汝颅配此二首共祭纛旗,使汝父子得全尸于灅水,亦属厚赐。
汝昔结高丽,今勾藩奴,此皆蛇鼠不足道也。吾新铸九斿白纛,正缺燕旗为缀。来秋祭天时,当持汝父子肺腑炙献长生天——勿谓言之不预也!”
燕行云对博日格德这篇雄文看的津津有味,面对趾高气昂的蒙古使者,只是轻笑着给王公武等人传看,调笑道:“胡虏竟可作人言!”
随后燕行云问道:“我有一事不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要与兀良合在五老山城会面的?”
那使者哈哈大笑,说道:“我们大王子说了,如果燕世子问了,就如实告知!”
随后那使者竟真的如实告知了,燕行云听完之后也是一阵无奈。这一切的源头竟是如此的狗屁倒灶,令人发笑。原来,乌力所在那支商队的另一个女真密探乌石,此人还是乌力的堂弟,他们都是乌达的远房亲属,平时备受信赖。
因为乌达一族是从胡里改部被抽调的,所以在胡里改部中有不少的熟人,这也是乌力能通过人和兀良合联系上的原因。乌力联系上了胡里改部的旧识,乌石也联系上了,不过联系的是他小时候青梅竹马的一个女子合兰。
在乌石小的时候两人分开,那时合兰还是部族中贫苦人家的孩子,可是数年过去风云突变,合兰的父亲锁罗古被博日格德赏识,一路提拔成了兀良合的副手,用来把控监视胡里改部。
乌石精虫上脑就什么也不顾了,为了抱得美人归,就连家人朋友全不顾了,向锁罗古坦白了自己密探的身份乌石他察觉乌力经常一个人出去和人密会,就以此邀功,说乌力已经联系到了胡里改部的人,正在煽动胡里改部的反叛。
正巧锁罗古也察觉到兀良合最近行事鬼祟,他也想就此拿下兀良合掌管胡里改部,两人都没经证实,就把这事栽到了兀良合的头上,向博日格德告发了。随后就是博日格德故意招这些女真首领到南京万户府议事,然后派人监视他们,看谁有异动,就此歪打正着撞见了燕行云。
后来锁罗古成了胡里改部的首领,乌石成了他的女婿,乌力则是被抓后宁死不屈,最终被活活烧死。斡朵怜部被博日格德屠了一部分,余者被拆分。
听完使者洋洋自得的讲述,张恪等人脸色铁青,像是被人强塞着喂了一口屎,燕行云也止不住的扶额苦笑。
不过笑过之后,燕行云对着那名使者说道:“你回去问问你们大王子,以后还想不想与我们做生意了,想的话把那个乌石,还有我们被抓的商队犯了,如果不想了,我们辽阳的大牢里也有一些你们的人,我就拿他们堆肥了。”
那使者还想要说些什么,燕行云已经开口说道:“你可以滚了!”随后直接叫人将其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