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次日晌午,沈誉才悠悠转醒,方要起身,却发觉头疼欲裂,又悻悻躺回去。
小酌怡情,大酌伤身,不是虚言。
“庆儿,倒杯水来。”
庆儿怕扰了沈誉好梦,便在卧房外做针线活,听到声音很快进来:“小姐醒了?”
动作麻利倒水,试了试觉得有些凉,又提起暖炉上煨着的茶壶添了些,这才端给沈誉。
沈誉接过,一口喝干,还是觉得浑身乏累。
“几时了?”
“午时都过了。”
庆儿说着,有些幽怨,道:“小姐,您日后出门应酬,还是莫要饮酒了。”
沈誉合眼躺在床上缓神,听闻庆儿的话,眼皮懒懒掀开一条缝:“怎么了?”
“小姐是喝高兴了,可也不能随意调戏良家公子,昨日可把奴婢吓坏了!”
“你等会!”
庆儿还要唠叨,被沈毓打断:“你说什么?调戏谁?”
庆儿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小姐当真不记得了?”
沈毓不知如何回答,却莫名心虚,看庆儿模样,好似昨日酒后她当真做了什么离谱事。
想起沙琴说要去象姑馆点几个郎君的话,沈誉瞬间没了问下去的勇气。
“算了!别说了!你叫小厨房弄些清淡的吃食来。”
沈誉说罢,便自顾着转身,面朝里躺着。
真怕庆儿说出什么她不能接受的事实。
庆儿应声,嘟着嘴,不情愿踏出房门:“公子是旁人的,小姐才是自家的,也没真怎么着。”
庆儿这般劝自己。
用饭时,主仆两好似商量好了,默契的谁也没提这茬事。
沈誉不敢面对,庆儿帮亲不帮理,是以这事便稀里糊涂过去了。
送走沙琴后,沈誉便开始忙着打理从她手中接过的生意。
姚珩全权包揽了新政一事后,便忙的脚不沾地,晨起上朝,下朝后便一头扎进书房。
若那些个律法有需要皇上裁夺的,他整理好,暂时归在一旁,攒到一定数量,就去面见圣上,两人商议后再定。
起初京中传出新政推行时,各大世家皆嗤之以鼻,士、农、工、商,士者为贵,农次之,商贾从来便是低贱身份。
多少年传承下来的,岂是区区姚珩,就能以一己之力改变现状?
可笑至极!
沈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私底下四处活动,一边鼓动生意上有来往的掌柜东家,一边大批名贵礼品送入世家夫人房中。
只是这般努力下来,功夫银子花不少,成效却微乎其微。
朝中大臣见状,甚至有肆意生事者,竟带领门生,集体告病罢朝。
赵珺也不怒,只将那些人一一记下。
直到秋闱后,朝中局面陡然转变,那些个老臣被新帝“体恤”,下放养老后,才幡然醒悟,曾经属于他们的朝代,已如烟尘散去。
新帝,到底不再是任他们拿捏得年轻君王了。
赵珺识人善用,从中进士以上的学子挑出十数名,留在京中历练,只等日后成了气候,便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
所谓无巧不成书,那日被沈誉“调戏”过的安子炎,赵珺给了姚珩。
安子炎本就满心抱负,誓要做一名清官,造福天下百姓,如今跟着姚珩,好似打了鸡血一般,日日跟在姚珩身后,俨然成了他的尾巴。
只是那日街上匆匆一面的姑娘,却还是在空闲之余,只往他心里钻。
要说月老近日当真是守职,还没等他起意打听,却又叫他碰到那人。
《民商法》修订完成后,姚珩便给京中商贾巨头下帖,请来府上一同商讨,看可曾有何遗漏。
沈誉便在其中。
具体说了什么,安子炎一句没听进去,目光从开始到结束,一直没从沈誉身上挪开。
沈誉再进姚府,难免有些伤怀,察觉到安子炎的视线,起初她并不在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长的又不差,也叫那不识好歹的瞧瞧,姑奶奶不是没人要!
可渐渐的,她便有些不自在,姚珩满心满眼都是那什么律法,丝毫没注意她。
想着,沈誉便忍不住怒气,目光凌厉如刀锋戳向安子炎,初次见面,这人也太过浪荡了些!
最终还是忍不住,悄悄问身后丫鬟:“桂儿,那人是哪个铺子东家?怎么从未见过?”
桂儿有些茫然,看了眼安子炎,道:“小姐,奴婢也没见过他,要是庆儿姐在,或许认得。”
沈毓撇了下嘴,她出门应酬,庆儿十回有九回便跟在身边。
偏偏今日,沈尚书府当值的她娘来了,人家母女许久才见一回,沈誉不忍心打搅,便带了桂儿来。
罢了!等会散了,她倒要看看,这浪荡子是个什么来头!
一场会谈,具体商议了什么,旁人都议论纷纷,这两人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茶宴散去,沈誉早早在姚府门口等着。
见安子炎远远朝这边过来,先发制人迎上去:“我说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识,方才为何一直盯着我看?”
安子炎愣了愣,道:“姑娘不记得我?”
沈毓反问:“我应该记得你?”
安子炎眉梢不由得挑了挑,莞尔道:“想是在下初来乍到,还未适应京中民风开化,想来我于姑娘眼中,不过是露水情缘,过后就忘。”
安子炎有意逗她,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却在沈毓脑袋里炸开了花。
什么意思?
露水情缘?过后就忘!!!
想起庆儿那日看她似看负心汉的表情,结合安子炎眼中淡淡幽怨,沈毓心中忽的冒出一个念头。
怪道那日起身浑身酸痛,莫非,她真的趁着酒劲儿强了他?
想到这,沈毓不由得浑身一激灵,说话也开始磕巴:“你,我......”
“我到底怎么你了?就算,就算那什么了,我身边丫鬟应当付过银子了吧?”
沈誉说到这,又有了底气,道:“就圆脸那个,个头不高,你记得吧?”
她半生正经人,临了却落得晚节不保,沈誉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安子炎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话,耳尖忽的发烫,道:“那日她拉着你就走,在下并未收到半分银子。”
闻言,沈誉脸上表情几乎维持不住,杀千刀的,她到底做了什么!
摸了把腰间,将荷包拿下,一股脑全部塞给他:“不知郎君一夜多少银子,这些应当够了,余下的,就当我向郎君赔罪,实在不该吃完就溜!”
眼看着沈誉越说越没边,安子炎终于黑着脸打断她:“姑娘慎言,在下家世清白,不是象姑馆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