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毓走后,沙琴便将这件事放在脑后,旁人怎么做都有自己的立场,没必要勉强。
于她而言,还是习惯自在。
沙青安回来时,情绪明显不高,见沈誉不在,道:“东家,您真的要回番禺?”
沙琴抬眸看过来,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
沙青安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我就是觉得,我们在京城好不容易有了根基,现在离开,一切又要重新开始。”
沙琴思绪回转,这小子,眼看着就是对人沈誉有意思,不舍得离开。
她从来不爱管旁人的闲事,可青安不同,这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
理了理思绪,道:“青安,你先坐,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沙青安听话的坐在沙琴身旁了,道:“怎么了?东家,为何这般看着我?”
沙琴道:“我知道你如今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但你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你要明白,有些付出,从来都没有回报,你若心甘情愿站在人身后,看着她好,看着她坏,往后前程都不要了,我也不能生拉硬拽阻拦你。”
“但你若是还想在我手下做事,我劝你一句,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早些自己灭了吧!”
沙琴没有直接将沈誉名字说出来,便是给了沙青安最后的体面。
剩下的,他若能想通自然万事大吉,若想不通,能做的她也做了。
闻言,沙青安脸色肉眼可见白了几分,勉强笑道:“东家,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沙青安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以后,不会再因为这些事让您操心,”
藏在桌下的拳头紧紧握起,东家说的对,沈姑娘那样的人,无论出身还是眼界,都不是自己能配得上的,又何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沙琴点头:“你能想通最好,这些日子,你将我们京中的生意盘点好,到时盘出去。”
两人沉默须臾,沙琴声音再次响起:“近几年,我们便不来京城了。”
沙琴自在惯了,不想被新政一事圈在京中。
再说了,神仙打架,难免殃及池鱼,她手底下的,不管生意还是人,都不做出头鸟。
沙青安应下,两人是主仆亦是朋友,在沙青安眼中,沙琴便像是长姐一般的存在。
有她掌舵,不管出了何种麻烦,总能力挽狂澜。
二人又聊了许久,待沙琴将事情交代完,才各自去忙。
沈誉早知她有离开的打算,但没想到这么快。
十日后,沙琴将沈誉请来青竹馆,道:“我打算将京城的生意都盘出去,四处走走看看,休息几年,那些铺子,你能看上的,我算你本钱就好,你看不上的,明日我就去找牙行。”
“你当真要走?没有转圜的余地?”
沈誉眉心微紧,道:“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你能在京中立足,一路到如今并不容易,眼看着往后越来越好,你却要走?”
沙琴淡笑,端起酒杯一口干完,道:“我不想同官府打交道,累得慌,不如游山玩水来的自在。”
反正她现在不缺银子,想去哪里,抬脚就能走。
沈誉知道劝不动,便不再提这事,想起沙青安,又问:“他呢?”
“那小子对你有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番禺也还有些生意往来,叫他回去打理,带他那么久,也该看看,到底怎么个成果。”
“你的事,我也同他说过了,也不知听进去几句,左右短时间不会见面,你也不用为此发愁。”
沈誉沉默,她和离后,算得上是众叛亲离,沙琴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拉她出泥潭,说是再造之恩不为过。
她有些舍不得,但也知道沙琴打定主意的事情,就再没有商量的余地,道:“那便预祝你一路顺风!”
沙琴高兴了,端起酒杯道:“不日便要离京,你今儿还不好好陪我喝上一回?不尽兴的话,我叫人去象姑馆里点几个相公来。”(象姑馆,指古代点男妓的场所,青楼里点姑娘,象姑馆点相公。)
沈誉无奈摇头,知道沙琴是玩笑话,端起酒杯:“相公就算了,今日沈誉舍命陪君子!”
“好一个舍命陪君子,今日,不醉不归!”
沙琴在京中生意做得好的,就属青竹馆,还有一家布庄,一家胭脂水粉铺,趁着喝酒,沈誉将这三家都盘下,当场叫庆儿回府取来银票。
沙琴也不含糊,接过点好,放在一旁。
这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从第一天合作开始,便要明算账,该谁的谁拿,一分都不能错。
就是因着这样的默契,这二年来,两人关系倒是越发亲近。
那日,沈誉喝的酩酊大醉,说什么都不肯坐马车回去,庆儿只能跟在身后,用尽全力扶着,不让人跌倒。
眼看就到沈府,还不等庆儿松一口气,沈毓便脚下一乱,这就撞上来往的路人。
书籍纸笔散落一地,庆儿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赶忙赔罪:“公子,实在抱歉,我家姑娘不是有意的,这,这些多少银子,我赔给您。”
“无碍,不过沾了些灰尘,擦擦就好。”
安子炎说罢,便俯身捡东西,沈毓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只当是沙琴当真点来了相公。
借着酒劲儿,沈毓彻底放纵,一把将人拉起,调笑道:“哪儿来的小郎君?生的如此俊俏!今日,本姑娘就要你作陪可好?”
说着就抬手朝他清俊的脸庞抹去,嘴里含糊道:“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古人诚不欺我!”
“姑娘!你疯了不成?”
庆儿捡书捡了一半,又重新丢下,上前拉住沈誉的咸猪手,将她一只胳膊架在肩上就跑:“冒犯了公子,实在抱歉,若有需要赔偿的,尽管去前面沈府寻我,我叫庆儿。”
说罢脚步加快,连拉带扯,好容易将沈毓弄进府中。
再不走,明日京中怕是要传出沈誉当街调戏良家公子的闲话来了!
庆儿觉得有些可怕!
安子炎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个人,薄唇微微牵起,弯腰拾起书,朝住处去。
走在前面的伙伴等了半晌,没见安子炎跟上去,折回来恰好看到他同庆儿交谈,道:“子炎兄,怎么了?”
安子炎摇头:“没什么,走吧!早些回去,趁着天没黑,尚有功夫温习。”
他上京赶考,住的地方离沈府不远,和同乡人来的学子合租,五人住一院,不算宽敞,也不拥挤。
只是没想到第一日进京,就遇上这般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