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静得可怕,可怕得不寒而栗。
秦如莺的话是什么意思,周凡自然晓得,铃儿也清楚明白。
只是他们不愿意、也不期望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堂堂飞星门的现任掌门,立于三城会为基的方圆数千里傲然一方,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竟是因为担忧被同门暗算的无奈,而被迫选择了在一个无人会想到的地方藏匿起来。
哪怕是成功突破渡劫境所引发的异象也不敢叫旁人发现,只将那本该受万众崇拜的一刻掩藏在这个阴冷潮湿的荆池。
因为修真者闭关修炼之中最为虚弱,尤其是将全部的精力、真气汇聚起来冲击瓶颈的时候,对外界来说便是破洞百出的时刻,一旦被惊扰,轻则神志混乱成为疯子,重则气血逆行功力尽废,甚至爆体而亡也不无可能。
而飞星门如今的格局,就不得不让秦如莺时刻提防着另外三院的那些狼子野心之徒,生怕露出破绽。
明明是执掌掌门宝座的第一人,却要如此谨小慎微,如此战战兢兢,
是可怜,亦是可怕。
周凡越想越是觉得心惊魄动,实在不敢想象若真的有谁在掌门闭关之时出手作乱,将会在飞星门中引起一场怎样的动荡。
不过他放定心思又一琢磨,既然掌门真人已经安然突破,成为了修真者中都是万中无一的渡劫境,那便已经无所顾虑无所忌惮,能将整个飞星门大作整顿。
于是周凡低声道:“掌门真人若是现在回去一展渡劫境神威,恐怕全宗上下都会一呼而应,就此全心辅佐掌门的。”
可那秦如莺却发出一声冷哼,道:“能将我逼得非要躲在这种没人察觉的地方才敢闭关,你还真以为到时候会有几个人对我马首是瞻不成?”
“这……这怎么会……”周凡愕然,不敢置信。
而那秦如莺不置可否,又道:“本座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周凡忙道:“掌门请讲,周凡定当鞠躬尽瘁!”
秦如莺道:“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回去后断然不可跟任何人提起这荆池之内的事。”
荆池内的事,自然包括了铃儿洞悉了此中秘密,又包括了遇见秦如玉,并且她已然晋入渡劫境界的事。
“弟子遵命!”周凡不敢有违,当即回应。
没过多久,在秦如莺的带领下,铃儿、周凡也是走出了荆池,来到飞星门的一座山峰之上。
此时已逾傍晚,从山峰之上更能看得清远方天际太阳陨落,阴云笼罩的景象,如同飞星门动荡的局势,秦如莺静静望着,良久没有出声。
铃儿却开口道:“前辈。”
“有事?”
“前辈既然有师父的信物,那定是师父故友,可晚辈跟随师父一十六年,怎却从未听闻师父提及飞星门之事呢?”
而秦如莺却是闻言微滞,眼神在铃儿身上扫了几眼,声音中颇有其他意味地道:“故友?你又怎能断定我跟你师父是友非敌呢?”
“这……”铃儿讶异。
“这些事等你有机会见了你师父再问吧,我是不想再提了。”秦如莺说着,忽然表露出了某种浅淡的豁然之意,“于我而言,料理飞星门的诸多事宜才是首位!你若无他事,就可从此路离山了。”
说着秦如莺眼光向旁边一瞥,铃儿发现在树荫掩藏之中,居然有一条幽深小路通向山下。
然而铃儿却稍作犹豫,问道:“不知晚辈能否随前辈去看看呢?”
秦如莺看着铃儿持续数息,也没问出自何种原因,直接道:“好。”
铃儿要看的,既非飞星门的壮阔气派,也非要见识那些传闻已久的飞星十二神合,她所要看的,是那个离开石鸾城后日日夜夜萦绕在心间的疑惑。
究竟修真之人间的争斗是为了什么?她想知道争斗背后的原因所在,想知道在既不能延年益寿,又不能增进修为的情况下,这些被寻常百姓拜为神明的修真者们,是出于何种目的、心态而相互搏杀、算计的。
“走吧,随我去戒律院。”
秦如莺撂下这句话,便驱着她的轮椅缓缓飘起,同时在一阵惊呼声中用一股真气抓住了周凡,直接向山下飞去。
铃儿也是催运真气,紧随而去,虽然在秦如莺的身后跟得十分吃力,但心意坚韧的她却始终没有落下,不由得引起了秦如莺的侧目。
在飞星门的另一个庭院中,从一扇门内传出了几声怒斥。
“废物!可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一群人竟连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枉费我做了那诸多的准备!”
而在一连串的怒斥之后,却又有一道娇媚的声音,半哄半劝地道:“师父您息怒啊,否则伤坏了身子,可是要让徒儿伤心了呢。”
这声音一出,那怒斥者的声音顿时柔了三分,却仍是极不甘道:“那一介女流霸着掌门之位数十年,如今终于等来她闭关突破的机会,这群废物却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娇媚声音又是吟吟笑道:“师父,就算她闭关又如何?难不成卡着她数十年的瓶颈能一朝突破不成?”
“可就算那秦如莺出关后还是神合境,那不依旧是能稳坐掌门之位么?”
“哎呀师父!”那年轻女子又是娇呼一声,“难道您忘了观星院那两师徒的计划?我可是知道秦师叔她喜爱娄钰馨尤胜自己的徒弟宗律,到时候定会中计,而那时您一出面当众揭发他们师徒的诡计,而掌门真人又毒发不治……”
那被称作师父的人猛吸一口气,恍然道:“你是说要顺水推舟?”
女子一笑,道:“那时掌门之位空缺,而师父您老人家正义挺身灭了观星院赢得莫大威望,那岂不是……”
“哈哈哈哈——”
庭院中顿时响起了阵阵张狂笑声,久未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