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用剑说话
“你...?”罗罗亲王打量了少年一眼,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别碍我的眼,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配来参与这种场合了。趁着本王心情现在还不错,滚回去玩过家家的游戏吧。”
他对自己的称呼甚至已经变成了“本王”,像是为了这个称呼已经准备了很久。登上王位这件事对他而言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就像是已经被写好的剧本。
“把你的脏手从公主身上拿开再跟我说话。”罗罗亲王尾音未落,银剑刃鸣已如巨鲸的呼啸撕裂硝烟。亲王松开公主向后退避的瞬间,剑锋削落的碎发正巧掠过他暴突的血管。
亲王淬毒的碧色瞳孔燃起深海热泉般的怒意,双刀在硝烟中划出两道银弧,像是能切开凝固的鲸脂。刀锋过处,悬浮的金属碎屑簌簌坠落,每一粒都映着少年苍白的面容。
“很好,很好,你错失了我给你带机会。公主稍等片刻...”他舌尖抵着犬齿轻笑,“等我宰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再来宠幸你。”
虽然他刚刚的贪婪举动已经彻底打碎了他的贵族面具,但他始终保持着贵族决斗应有的仪态——右腿后撤半步,左肩微沉,刀锋与视线呈完美的十五度夹角。但对面的少年打破了所有规矩,细剑挽着浪花般的剑花,靴跟碾碎了散落的碎石。
“铛!”
利刃与双刀的第一记交鸣震得空气泛起涟漪。亲王在双刀震动的嗡鸣中眯起眼睛,对方剑锋传来的不是金属震颤,而是某种诡异的绵延力道,仿佛劈开的不是空气而是海水。当细剑划出珊瑚枝桠般违背常理的弧线,亲王终于看清剑尖漾开的不是寒芒,而是裹着磷光的淡蓝波纹。他旋身时裘皮大氅卷起咸腥的气流,钢靴擦过碎石迸溅的星火坠入深渊。
水银般的剑锋割裂空气,螺旋状气流裹挟着空气中的水珠高速旋转。西西手腕微抖,缠在细剑上的液态漩涡骤然分裂,三枚由空气中的水压缩而成的棱锥悬停在半空,折射出亲王绣金面罩的冷光。
第一枚水锥擦过鎏金护颈时,亲王闻到了海藻的腥咸;第二枚在弯刀下迸裂成珍珠粉末,细碎冰晶沾上他紧绷的下颌线;当第三枚水锥穿透雪貂裘皮的刹那,肩膀毛皮纤维根根断裂,寒意顺着锁骨钻进血液,像条苏醒的银环蛇咬住了心脏。
如果破军还在擂台上估计要像球迷看到自己的主队进球那样蹦起来喝彩。此刻的西西与平时那个大大咧咧的清秀男孩完全是两个人,他的剑术极其讲究走位,步伐从容潇洒。罗罗亲王手持双刀追击西西,但西西像是舞者一样绕着他旋转,轻盈的像是被风吹动。罗罗亲王竟然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眼看着西西手中的剑芒从刀光组成的栅栏间穿过,逼的他连连后退。
观众席上再一次爆发了海啸般的浪潮,谁都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在短时间内压制了罗罗亲王。他们并不关心谁最终成为海皇,对于他们而言,嗜血的厮杀才是他们所关心的。
“你这小子...”战靴在青砖上犁出火星,亲王后撤的滑步却突然凝滞。双刀贯入地缝的刹那,刀镡雕着的狼首獠牙咬住碎石,火星顺着刀锋纹路爬上他暴起青筋的手背,将紧咬的牙关映得如同冰层下挣扎的凶兽。
剑鸣声刺破硝烟打断了罗罗亲王的恼怒,西西的剑锋切开飞溅的星火时,刃口蒸腾起铁锈味的白烟。双刀与剑刃交错的瞬间,罗罗亲王闻到了对方身上隐约的蔷薇花香。发梢被削断的瞬间,他看见对方剑身上映出的眼睛,像是有烈火在眼中燃烧。
罗罗亲王忽然旋身,刃光在亲王周身织成血色满月,血突然涌进眼眶,他听见自己牙齿几近咬碎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他吼间传来像是野兽般的低吼,“每到就差一步的时候,你们这些家伙就想来坏我的好事...你们怎么敢?!”
西西并没有理会罗罗亲王的狂怒,他的瞳孔中泛着冷光,西西旋身劈斩,剑锋擦着后颈掠过时带起一串涟漪,却又寂静无声。细剑诡秘的刺向亲王的后脑,十二道剑影呈扇形绽开时,每道虚影都裹挟着冰寒的光。
亲王战靴碾碎的碎石粉末随风扬起,在十字刀光里凝成微型沙暴,沙暴中的晶石熠熠生辉,折射出十二个正在收拢的致命光斑。他后撤几步,双刀在身前交错成十字,刀刃切碎的不止是剑影,还有随剑风卷来的花瓣。
“这小子的招式好眼熟...”亲王旋身避开直刺咽喉的一剑,靴底在碎石上擦出火星。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他猛然想起不知多少年前在波塞冬的皇家档案馆见过的羊皮卷插图,那些泛黄的剑谱残页上,正是这种将剑势化作潮汐的独特韵律。
“原来如此...”亲王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残忍的冷笑,他深深的呼吸,让愤怒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当第十七片花瓣被精准地剖成两半时,他终于捕捉到对方收势时那个微不可察的停顿——就像浪头拍岸前总要稍稍后退蓄力。
双刀突然变奏。右手的刀尖下压三寸,左手扬起七分,这个违背所有剑术教程的起手式让西西的细剑第一次出现了迟疑。亲王靴跟重重踏在擂台边缘,借力跃起时带起的硝烟尚未落地,双刀已经带起呼啸的风声。双刀与细剑相格,火花灿烂,逼人的热浪扑到了西西脸上。
细剑发出困兽般的嘶鸣。西西被迫放弃擅长的连绵攻势,剑锋仓促画着之字形格挡。但亲王的刀法此刻完全变了,如果说之前是月光下的溪流,此刻便是雪崩。他根本不收刀,以完全相同的姿势和轨迹斩出了第二刀,接着是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每斩出一刀,细剑就巨震一次,西西也退后一步。双刀交替斩落的轨迹毫无规律可循,却又在每次即将相撞时以毫米之差错开,就像两匹并驾齐驱却永远不会相碰的烈马。
“叮!”
银刃脱手的刹那,剑柄残留的震颤沿着裂缝爬出蛛网般的纹路。亲王左刀尖端顺着西西咽喉曲线滑动,右刀破开的气流已掀起少年后颈绒毛。刀锋距皮肤半寸之际,空气突然凝成松脂般的胶质,阳光映照在刀身的熔金色沿着面具边缘流淌,照亮他瞳孔里翻涌的碧色潮汐。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终于想起你是谁了...”他刀尖刺破皮肤渗出珊瑚珠般的血粒时,亲王手腕忽然翻转。刀背擦过耳廓带起细小电流,束发丝带断裂的轻响混着某种织物正在分崩离析的震颤。丝绸沿着锁骨滑落,西西领口纽扣迸裂的脆响惊飞擂台边停脚的海鸥,露出晨雾中舒展开的新雪。
贵宾席的丝绒软垫上接二连三站起人影,那些攥着手边高脚杯的指节正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罗罗亲王双刀刀尖挑开紫罗兰色碎发的刹那,刀面冷光正映亮少年——其实是少女耳后淡青的血管。
“波塞冬宫廷剑法,在这一代只有一个人掌握…”亲王刀锋贴着少女颈侧游走,刃口沾着的血珠渗入她苍白的肌肤,“太久不见我都忘了你这张脸的容貌了…茜茜公主。”
他突然用刀背拍打少女脸颊,金属与皮肉相触的闷响惊起了脚下的沙砾。亲王瞳孔里映出与记忆中八分相似的轮廓。那些深埋在记忆里的珍珠突然被撬开贝肉——上任海皇被他的手下砍杀,这位公主正是用这样淬毒的眼神,看着自己将她的姐姐关进地牢。
“黄毛丫头,看在你是公主的妹妹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罗罗亲王翻转刀面,将刀刃对准少女的咽喉,“滚回去搂着娃娃睡觉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茜茜低声说。
“什么为什么?”罗罗亲王一愣。
“为什么我不能来角斗场?”茜茜抬起头,看着罗罗亲王的眼睛。她的语气那么平静,但眼神中似乎有狮子要跳出来。“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武术家都有资格用手中的剑成为海皇,娶到公主…”
少女染血的指尖突然钳住喉前利刃,亲王绿眸中映出她掌心绽开的赤潮,他本能后撤时刀刃割裂白玉般的皮肉,血珠顺着银白刀槽游弋,在少女垂落的紫罗兰色碎发间织就猩红蛛网。
“为什么…从小在波塞冬长大的我不能用我的剑保护我的姐姐,保护我的家?”茜茜的染血的喉间迸出凄厉的,像是受伤海兽般的嘶吼。
罗罗亲王靴跟碾着满地碎刃后退半步,在这一瞬间他竟然被少女身上迸发出的气势震慑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他完全没注意过的小丫头此刻竟能爆发出这种气场,像是头浑身染血的幼虎,面对猎人的枪管时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
茜茜很清楚自己与罗罗亲王之间的差距,即使她能看得出来刚刚场上的战斗只是罗罗亲王与他的傀儡演出的戏目,但与上一次角斗大赛的冠军——上任海皇的战斗仅差一招的他也绝不是等闲之辈。多少年来,少女一直痛恨着自己,痛恨着那个眼看着自己的家乡被人变成人间炼狱时,只能恐惧的逃走的自己。
少女屈膝拾起残剑的刹那,剑脊上被复仇的烈焰淬出的纹路突然泛起幽蓝磷光。那些被月光打磨了不知多久的刻痕里,仿佛封印着永夜不歇的潮涌声——是子夜在礁石上劈斩浪涛的钝响,是黎明前与海风较劲的喘息,是千万次收势时滴落剑柄的汗珠。
“想让我离开的话...”她将染血的发丝别至耳后,剑尖在残破地砖上拖出星火,“亲王大人,应该没忘记波塞冬的法则吧?”
“用剑说话。”她唇角扬起的讥讽弧度与亲王先前如出一辙,连尾音里裹着的血腥气都完美复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