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挣脱丝线的木偶
“罗罗亲王...亲自下场？”细碎的惊诧如冰面裂痕般在看台间蔓延，连播报员的声线都裂开一道颤音。无数道目光在破碎的擂台上交织，有人攥紧了观赛手册，纸页在指间簌簌作响。
“摄政王参赛？”
“他是那两个人的对手吗？”
“这不合规矩吧...”
亲王垂在身侧的指节骤然发白，喉间滚出的低吼像被激怒的虎鲨撕开水面：“都给我闭嘴！”他手背暴起的青筋随着话音起伏，纯金的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寒芒。
整个竞技场突然陷入深海般的寂静，那些方才窃窃私语的人们此刻正死死咬住下唇，仿佛寒霜正顺着他的视线冻结空气。
“你们都忘了波塞冬的规矩了吗？”弯刀在亲王掌中划出半弧，刀锋震颤的嗡鸣绞碎了凝固的气流。他忽然将刃口转向观众席，暗银色的寒芒在穹顶投下的冷光里碎成千万片星屑，“有疑问的人...”喉间滚动的气音像某种深海生物的吐息，“来和它说话。”
数千张座椅同时发出皮革受压的呻吟。看客们把后背更深地陷进软垫，那些方才还在为血腥搏杀欢呼的喉咙此刻正艰难吞咽着口水。观众席与生死场之间，隔着深海鱼群与虎鲨般遥远的鸿沟。
“没有疑问的话...我们开始吧？”亲王颈间的珍珠链随着偏头的动作泛起钢蓝色弧光。他望向三月和四月的方向，苍白唇角忽然撕裂成新月弧度。
刃鸣声撕开寂静，天空震颤着落下金属碎雪，重现在擂台上是三月对他的回应。金属的寒芒像是烟花一般在天空中炸开，每一道散落的烟火都是见血封喉的利刃。
三月与四月化作人形的利刃一同俯冲而下，两柄利剑自金雨中绽出寒锋，三月周身裹挟着刃雨寒光，与手中兵刃浑然一体。交错寒光直取亲王咽喉，像极了两条撕开深海的银鲨獠牙。
罗罗亲王的弯刀凌空接住利剑，像是演奏家挥动一根指挥棒那样轻松，少年尚未触地，裘皮长靴已裹着风雷之势撞向肋下。碎石迸裂的烟尘里，三月砸穿碎石堆，可面具裂痕处渗出的血珠尚未坠地，少年却如受伤的雪豹弓身跃起。
藤蔓在空气中划出翠色的残影，像两条交尾的毒蛇咬向罗罗亲王的咽喉。刀光绞碎硝烟的瞬间，四月腕间新生的翡翠嫩芽齐根断裂。罗罗亲王无声地微笑，那些在皇宫地窖反复拆解过的招数，此刻正如提线木偶般精准复现。面前少年和少女的一举一动已经刻进了他的脑海中，与其说这是生死相搏，倒不如说是为新王加冕编排的盛大舞剧。
金属浪潮轰然倾泻，三月挥动手臂，擂台残骸绞成钢铁巨蟒扑向罗罗亲王，但本该同步袭去的毒藤却迟滞了半拍。罗罗亲王挥动手中弯刀，四月扑向他的动作突然扭曲。她左腿以诡异角度反折的刹那，即将刺入亲王心口的毒藤已化作漫天青屑。少女腰间突然绽开的血雾如同深海热泉喷涌的赤潮，在半空凝成转瞬即逝的曼珠沙华。
少女倒下的瞬间，罗罗亲王喉间翻涌着即将冲破桎梏的狂笑，这场精心编排的棋局正沿着他早已画好的纹路徐徐展开，连两人挣扎时溅起的血珠都完美落在他预设的轨道之上，一切都已经提前准备好，只需再在所有人面前取下这两人的性命，海皇冠冕便会自行沉入他的发间
利刃破空的声音突然刺穿他的耳膜，亲王碧绿瞳孔在面具裂隙中收缩成针尖，颈侧传来细微刺痛时，三月手中的利刃已掠过他苍白耳廓。断发如鱼群在气流中游弋，面颊上蜿蜒的血痕正缓慢渗出珍珠般的血珠。
“怎么回事？！”罗罗亲王猛地回过头来，瞳孔中爆出刺眼的光，“傀儡怎么会擅自向我进攻？！”
编排好的舞剧出现了失误，本应按照剧本演下去的演员偏离了剧情，三月刚才那一剑是他们先前的演练中从未有过的，那一剑并不快，甚至他不需要留心就能凭借本能反应躲过。但这与已经写好的剧情不一样，没有灵魂的傀儡是不该有自己的意识的。
罗罗亲王愤怒的看向观众席的位置，似乎在质问金先生是否在这其中动了什么手脚，但座椅上的金先生正捏碎水晶酒杯。亲王从飞溅的酒液中捕捉到对方眼底同样翻涌的惊涛——那些被银丝钉死在的傀儡本不该懂得如何挣断操控者掌心的丝线。此刻破碎的玻璃渣正倒映出千万个错愕的面容，所有人都在为这具突然开始自主呼吸的人偶颤栗。
“该死的！”亲王喉间迸出困兽般的低吼。利刃劈落的银线尚未成型，膝甲已裹着风雷之势撞向少年胸口。骨裂声似珊瑚礁在深海断裂般沉闷，三月的躯体如被巨鲸尾鳍扫中的幼鲨，斜斜撞入漫天坠落的刃雨。那些悬在空中的寒芒仿佛嗅到血腥的鲨鱼，纷纷调转锋刃追逐着下坠的身影。
“是时候让这场闹剧结束了...”罗罗亲王从远处挣扎的三月身上挪开视线，他缓缓的举起手中双刀，刀上倒映出缭乱的光芒，瞳孔之中杀气凛然。
这是一场处决，新王正要登上他的王位，挣脱线的木偶在他的眼里正是反叛的逆臣。这对男女将会是第一个献给新王的祭品，死亡的阴影铺天盖地的笼罩在四月身上。
亲王瞳孔里映出不合时宜的弧光。本该斩碎少女心脏的弯刀突然撞上单薄脊背，少年破碎的胸腔竟爆发出虎崽护巢般的悍勇。血珠飞溅时在亲王虹膜上烙下赤色残影。
“又在违抗我的命令...”罗罗亲王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三月，冷汗从额角滴落，“竟能抵抗傀儡术，不可思议！”
三月的面具正发出冰川消融般的脆响，裂纹深处透出的蓝色瞳仁里，突然跃动着亲王从未见过的磷火——那本该被傀儡术封冻的深渊，此刻正涌动着炽烈的光。
“这家伙在挣脱傀儡术？！”不可理解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发生，冲击着罗罗亲王的神经。此刻的表演已经完全失控了，木偶挣脱了他的掌控，正在生长出自己的血肉。
弯刀撕裂气流的银弧与少年眼中跃动的磷火交织成网，直到金属刺入血肉的闷响如竖琴断弦般响起。刀身震颤着穿透单薄胸膛时，涌出的血泉在刀槽间奏响空灵的回响——这确实是新王加冕时最华丽的乐章。
少年倒下的轨迹在亲王虹膜上划出猩红尾迹。他身下护着的少女气息正随着血泊扩散逐渐微弱，仿佛正在融化的冰雕。亲王靴跟碾过满地碎刃，碧绿瞳孔中倒映着鸳鸯最后交叠的剪影。那些险些挣断银线的木偶终究还是沉入了永夜，而属于他的潮汐，终将淹没整个波塞冬的王庭。
“一切都结束了...”
亲王指缝间漏下细沙般的寂静。喉结滚动时，腥咸的气流裹挟着锈蚀的气息漫过齿列——那是血与盐在唇齿间结晶的滋味。胸腔里搏动的声响正高频撞击着肋骨，仿佛某种古老海兽在深渊苏醒时的震颤。
“应该不会再有挑战者了。”他听见自己咽喉深处溢出的气音，尾音化作藤壶吸附在轮船龙骨上的战栗。这颤栗并非来自缠斗的余韵，而是王冠即将嵌入颅骨的欢愉正顺着脊椎爬行，“把公主...带上来。”
收刀入鞘的脆响还未消散，玄铁重甲的侍卫已押着白裙少女踏入废墟。铁锈与硝烟中骤然绽开的铃兰香气，令原本还在狂欢的观众席都为之凝滞。少女曳地的素纱拂过满地钢刃残片，仿佛一束月光跌进铁锈沼泽。
观众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数万道目光如恶狼的眼睛在黑暗中明灭，那些窥探的、垂涎的、妒恨的视线在触及亲王森冷眼风时，又仓皇缩回珊瑚丛般的座椅缝隙里。
罗罗亲王站在硝烟中，眼中只剩下少女的眉眼，剧本险些偏离掌握的慌乱顷刻之间便淡去了，他的眼睛中只剩下少女的发梢，疯狂的贪婪在他的眼中闪动。
“好久不见...公主殿下。”他指尖凝着未干的血珠伸向那缕银白。少女向后蜷缩时发梢掠过亲王指尖，像受惊的砗磲贝骤然闭拢。亲王瞳孔里翻涌的暗潮突然凝成冰晶，喉间滚动的气音裹着海蛇毒液般的甜腻，“我等这一刻多久了？”
少女紧闭双眼，默不作声，她甚至没有面向罗罗亲王。刚刚得胜的新王眼中闪过一丝妒忌的恼怒，新加冕的王者指节突然发力，月光般的面庞被迫扬起：“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死鬼胞兄？我们的容貌甚至都一模一样...就算不一样又怎么？你这个瞎子能看得到什么？！”
银质面具坠地时，看台上无数喉结滚动着吞咽惊骇——那张属于已故海皇的面容正凝固在亲王脸上，连左颊的伤痕都如同复刻。碎裂金属的反光从地面上反射过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裂痕。
“可惜我的确是瞎了，看不到你的容貌。但我看得到你的灵魂...”公主的声音像是掠过海面的春日微风，夹杂着暖阳，却又那么平静，“丑陋的令人作呕。”
罗罗亲王呆立了几秒钟后，突然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他捡起那副面具，重新扣回自己的脸上，接着他做出了一个令观众席一片哗然的动作——他一把将公主揽进怀中，狠狠地箍紧少女纤细的腰肢，不顾少女的挣扎贪婪的亲吻她的嘴唇，用舌头舔舐着那张美丽的脸。
“既然这样，那我也就不装什么谦谦君子了...”他贪婪的嗅着少女的发梢，让那股花香涌进他的鼻腔，“相处久了，你会习惯的。”
他看向观众席，高声问道：“还有人反对我和公主在一起吗？”
没有人回答他，观众席充斥着沉默的惊愕，这位平日优雅高贵的摄政王此刻的疯狂举动就连这些为了鲜血和厮杀而兴奋的观众都感到不齿。但仔细想想这也并不奇怪，他的优雅永远掩盖不住内心的贪婪，现如今他渴望的东西近在咫尺，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那些被压抑了许久的贪婪和兽性都暴露出来。如今他就要登上王座，这个女孩正是他王国中的一部分，他可以不加掩饰的纵情享用她的躯体，她的美貌。
“既然没有...”他突然嘶吼起来，像是发病的疯犬，“那就快宣布新海皇的诞生！”
“我反对！”突如其来的声音闯入了破碎的赛场，惊得观众席纷纷侧目。
罗罗亲王的眼中再度流露出了凶戾的光芒，他没想到在新王登基的伟大时刻，有人敢于挑战王的权威。他缓缓转过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坍塌的擂台边缘立着个身影。紫罗兰色碎发间垂落的汗珠正渗入残破衣襟，少年手中那柄银色佩剑看似是贵族把玩的物件，可当锋芒滑过剑脊时，刃口流转的寒芒竟与少年眼底冷光浑然一体。他踏过钢渣的每一步都溅起星火，像是踩着破碎的银河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