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抬眸嫣然一笑,“好久没煮过了。只是看你这套茶具不错,来了兴致。”
那一双清透的双眸,突然弯成了月牙,又黑又密的睫毛直接将双眸盖了起来。一双眸子像是被夜色掩盖起来的星辰,疏密里偶尔能见到几点醉人的星光。夏侯孜看着小初的微笑,心中微微一颤。后瞬间低下头去。
而后小初扭头看了李忱,李忱自然也正看着她。
此时小初将煮好的第一杯茶,用茶夹夹给了李忱,“我自从去了龟兹后就再没碰过这东西了,不好喝也别见怪。”
李忱笑着接过了酱紫色小小的茶盅,轻抿一口,“好喝,好喝。夏侯云初的茶艺在朕心中无人能比。”
当夏侯孜听到天子喊了身边的女子也姓夏侯,他立刻明白了皇上的心思。哪有没事喊自己的夫人,喊全名的,天子明明就是故意的。
“夫人也姓夏侯?”夏侯孜热赶着跟了上来。
“是啊。我爹姓夏侯,我自然也姓夏侯。只是我爹不想别人知道他姓夏侯,所以在外称自己姓夏。”小初继续笑着将另外一杯茶递到了夏侯孜的面前。
夏侯孜将茶盏往桌上一放,直接跪在了李忱与小初面前,“微臣给皇上、昭仪请安。”
“平身吧。”李忱道。
夏侯孜起身,在李忱面前也不敢喝昭仪娘娘煮的茶。只端坐着,眼神也极端符合礼仪的盯在李忱的脖子以下的部位。等待着命运对自己的安排。
“夏侯孜,夏昭仪是你堂妹。夏侯少桀的闺女,在沙州你还有四个堂兄弟。”李忱言语极为清淡的说完,就看着夏侯孜瞪大了他那双标志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小初。怪不得一直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原来却是和自己家里的那些姊妹有些相像。
只是那位他毫无印象的叔叔不是死了都快三十年了,咋么突然会有这么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闺女?更或者怎么还有四个堂兄弟在沙州?叔叔不是死在松州军营吗?怎么堂兄们会在沙州?
“你大伯那会是诈死。这事你爷爷和你爹都知道。到了沙洲他改姓夏。”李忱看着夏侯孜一脸的疑惑,便直接将话挑明。
夏侯孜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自己的幸运并不是毫无原因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这位从未见过的堂妹。难道夏侯氏又时来运转了?家族里又要出一个皇后了?想到这,夏侯孜又觉得自己在白日做梦,皇后的位子就那么好坐的?不过,这陌生的堂妹不做皇后做贵妃也可以。只要是皇帝宠妃都可以。夏侯氏这一大家子人终于苦尽甘来,这才是关键。
虽然心中兴奋但是夏侯孜仍旧一脸糊涂相,“臣不明白。”
“你明白得很。如果你不明白说明朕看错了人。”说着李忱冷下了面孔。
小初在一旁笑了起来。“我爹因与穆宗有了矛盾,穆宗要取了爹爹的性命,爹爹只能诈死。当然是在祖父的帮助下才得以逃生。那爹爹在大唐自然待不下去,只能出了关去了关外,所以我们一大家子人都在沙州。我是爹爹的小女儿,我上面还有四个哥哥。我与皇上也是在沙州相识。堂哥,我这样说给你听,你是否能明白过来?”
原来自己原本毫无缘由的幸运,全都源自面前这陌生的女子。夏侯孜以一种稍带疏离的表情快速的看了一眼小初。
虽然他很想仔细的看看这位陌生的堂妹,但是她毕竟是皇帝的妃子。就算是真的血亲,也不能逾越。何况,他还不能断定这事是真是假。也许,也许。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天子只是想给她安一个望族的身份,以便日后的册封。毕竟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目前已是九嫔之首,再想升高已是不可能。看天子对这事这般上心,这女子必然在天子心中颇具位置。
且不管天子与面前这个女子说的故事是真还是假,一个带着家族彻底翻身的机会确实真真切切的摆在了自己的面前。自己必须牢牢抓住。
“娘娘,下官突然想起父亲临终的时候曾经拉着下官的手在下官耳边交代过一句话。当时下官根本不明白,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今日陛下与娘娘突然驾临,下官终于明白了父亲那句话的意思。”
“说的什么?”李忱睨眸。
“父亲含糊不清地说‘二十载离乱,手足再无相逢。’”
李忱心中已然明了结果。小初却把这话当了真,眼中顿时腾满了水雾,整个眸子里像是随时会滴出泪来。
“夏侯老将军最迟七八月间就会带着你婶子回到长安。”
李忱的这句话如一只温柔的棒子打醒了还在幻想中的夏侯孜,这么说这事居然是真的?
“真的?”小初丢下了手中的茶具,惊喜的瞪大了一双雾凄凄的眸子看着李忱。
“哦,怪朕。朕以为料事如神的爱妃一定知道,你二哥其实已经到过了长安。”
“他人呢?”小初眼中依旧含着泪花,但是整张脸却笑嫣如兰。
“自然是去扬州了。”李忱木木的对着小初道。
大喜过后,小初恶狠狠的剜了李忱一眼,“为什么不让他来见我!”
“他自己说,不想耽误行程,待把你爹娘接来之后一起相见。再说,爱妃也知道后宫岂是外戚男子随便出入的地方?安排你见他,他见你都不容易。见了面,你们俩兄妹又不可能只说三言两语,必然要说说贴己话。所以除非是找个日子把你带出来。那样你二哥又要在长安多耽搁日子。”
小初虽然知道李忱说的全部在理,但是心中还是愤愤,二哥都来过了,居然都不告诉她。他心里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想到这,她也不想再追问下去,毕竟这屋子里还有外人,于是只低下头去继续摆弄茶具,碾茶叶,烫茶具,煮茶,奉茶。
夏侯孜有些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两人,他只觉得这哪是天子与后妃,这明明就是一对寻常的小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