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你那傻子那边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是武宗亲自了结了他。我想绝不会有万一。等把你送回到令狐相府,知道急平安去了盐官。我想此事已了,长安我也待腻了,于是我就回了龟兹。”
“你为何说,你母亲因你而死?”
“我回到龟兹的第一天夜里,母亲就把我叫到屋里,问我交待给我的事办的如何。我当时犹豫了一下,告诉母亲光王确实是个傻子。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立刻就说我为何要骗她。我至今也不明白,母亲当夜为何一眼就能看穿我的谎话。”
“母子连心,就算她表面对你冷漠,但是你毕竟是她唯一的孩子。我娘亲那样粗心的人,我在她面前撒谎她都能立刻发现,何况你母亲这样缜密的人。”
“于是我做了件蠢事。”
“你和你母亲如实说了所有?”
“是的……”白纯目光幽幽的看着小初。
“你不用再说了……”
“你明白?”
“骄傲到自卑。她一辈子估计都活在那个耻辱的阴影里,当她证实了自己确实被骗,当她知道让她蒙受羞辱的人终于死了。她这辈子也就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如果你娘能有我娘一小半的豁达,她的人生也不会如此凄凉的结束。”
“性格使然。还有一点,你母亲有你爹。我娘却什么都没有。”
小初默然。
“办完母亲的丧事,我留在龟兹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又想着回长安去。还想着去盐官找你。到了河湟地界,遇到安营扎寨的吐蕃兵横在我的必经之道上。当日我又喝了点酒,于是他们就成了我发泄悔恨的对象。那是我第一次大开杀戒,我以前竟都不知道我手里的陌刀居然这般霸道的让我吃惊。从那开始,我就一路杀到了关内道,回了长安。而张议潮却以为我是因为仇恨吐蕃人,想拉我入伙。我杀吐蕃人只是因为当时心情不好,就这么简单。”
“那是因为你对大唐没有感情,如果现在吐蕃人出兵占了龟兹,估计你就明白张议潮的心情。”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对龟兹有感情?”
“至少目前看是的。”
白纯干笑了两声接着道:“我回到长安,发现举国灭佛。而后就是有那个黑衣僧人要改朝换代的谣言四起。这些都与我无关,一次我在宫宴上无意听说,有谣言传闻光王怡还活着。你明白当时我心中的愤恨,于是我立刻派人回了龟兹,带来了自己的队伍,去找光王的下落。只是他一会在河东,一会在江西。我的人跟在后面找也全无踪影。后来听说他在宣州现身,我便亲自领着人马连夜奔去了水西寺。当我看着他谈笑风生的从水西寺里走出来。想着母亲的死,我只想将他千刀万剐。林木山当时的意思是想把他押回长安,那个愚蠢的刘世举想将他押回扬州,其实他们俩都在我眼皮底子下想保住光王的命。而光王自己也有准备,我无奈只能一把火烧了寺庙烧了山。”
“你是如何看见我在山下的?”
“我被林木山一路追着进了县城,想着一路逃也不是办法,县城里到处是浓烟滚滚,杂乱的人群,我便放了马继续跑,自己躲进了街巷。随后我看着光王怡急匆匆的领着人马回到县城,进了一家客栈。我本想对他动手,结果居然看见他抱出了你。后面的事,我也不想再说了,我也说累了。回到长安,我再也没有机会下手。他身边都是暗卫,即便他去令狐相府看你,身边暗卫从未有过疏漏。我跟了几次,均无法得手。自你莫名其妙的走了,他也就再没出过大明宫。我自然也就再没下手的机会。而后他开始诛灭我皇爷爷那一支宗亲,我只能马上逃了。后来在山城遇到你。当夜在柜台,我看着身影像你,但是又不能莽撞,后来你夜里出了屋子,我才肯定下是你。人不信天意不行。”
“确实,人不信天意不行。”小初喃喃的跟了一句,缓缓的低下了头。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白纯一直惦记着。
“我被关在地牢里关了差不多一个月。眼睛暂时不能受强光。没事。”小初道。
“白英的死与你有没有关系?”
“有。白震所做几乎都是我的意思。”
“包括诈死?”
“这个不包括,是白震自己的好意。”
“好意?”白纯冷哼了一声。
“是好意,一个朋友的好意。”
“我竟不知道你已经和他成了朋友。”
“他知道进退,所以称为我的朋友。你却一味只知道进,所以我们成不了朋友。”
“我从来也没想把称为你的朋友!”白纯冷叱了一声。
“我还是那句话,在你让我离开之前,我不会离开你。但是你要的,我永远都给不了。”听了白纯的一声冷叱,小初则面带了微笑,恬然的看着白纯。
“我何曾让你给我什么?我只希望你过的好。当日我真是一门心思的希望你能嫁给张议潮。否则我怎么会不告而别?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懂你,但是你又如何懂得我的苦心?我把你从他身边带走,就是不想你以后会落了个我母亲那样的下场。我母亲的运气还算好,至少还有我外祖父至少她还有我。至少有我帮她料理后事。至少有我想着帮她完成心愿。你呢?等他驾崩之后,你有什么?”
“我要有什么?”小初看着白纯的眼中迸出火花,脸上颜笑如花,“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只需记得我是他唯一拜过堂成过亲的妻子就够了。这辈子,他也只有我一个妻子。”
看着小初脸上的笑嫣,白纯冷然道:“那你就继续留在龟兹,好好做你的美梦。等着你夫君立了皇后,我就放你回去。”
小初低声自喃,双眸低垂,“那估计有的等了。”
“你不寂寞,至少我会陪你一起等。”白纯听见了小初的这声自喃。
“你这个疯子。”突然仰面,对着白纯露出一个干净明快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