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睡不着,我便起身出了卧房。那天夜里月光也是出奇的好,一地清亮。刚下过雨,整个园子里草长莺飞,夜半蝉鸣。我听着你的箫曲,第一个就想到了那个在沙漠明月下的你,但是又觉得不太可能,天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兴起,也就拿着箫与你一起吹奏。其实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每天随着你吹箫,总能让我心情愉悦,让我想起龟兹,想起母亲、想起外祖父、想起教我练武的长辈、想起每日教我练箫的乐工。而后,你终于吹了《月出》。你不知道我当时心中的惊喜。这样的《月出》这世上只有你能吹的出。于是我立刻吹了《黍离》急急忙忙的告诉你我是谁。”
“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我也都知道了。说说你和那个林木山的事吧,我很想知道。”小初没有任何温度的一语将白纯眼中的火热给彻底浇灭。
白纯顿了顿,缓和了呼吸,“其实很简单,我在监视的李怡的时候,经常能碰巧看见他的身影。我知道他是武宗身边的人,当时也是觉得有趣与不屑,监视一个傻子居然动用这么多人手,于是我偶尔无聊的时候也跟着看看他们这种人平时都干些什么。结果被我知道他家里的事。”
“按理说,你不是悲天悯人的人。你为何要帮他?”小初道。
“你忘了,我们当时同时在监视光王怡。你要知道光王怡再是傻子,他也是宪宗的儿子,穆宗的弟弟,三朝天子的皇叔。他若真的败露,以我个人之力很难能如我母亲之愿,亲手了结了他。”
“你贿赂林木山只是为了你母亲的交代?”小初瞪大了眸子,怔怔的看着白纯。
“是的。还能为什么?当日他一个小小的都尉,我刻意去讨好他做什么?”此时白纯的目中突然柔和了下来,“可能我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就是让林木山欠了我的人情,否则。你万逃不过那一劫。”
“所以你让我离开之前,我不会主动离开你。即便没有那个毒誓。这就是我回来的原因。”小初对着白纯暖暖的笑了。
“人回来了没用,心从来没在这里过。”白纯自嘲。
“等你说完了,我也有一些话要对你说。是不是我去盐官那阵子,你回了龟兹?”
“是的。”白纯点了点头,“那天武宗召集所有宗亲去围猎,我本不想去,后来听说武宗特召光王怡伴驾,我觉得有些异常,便也跟随着宗亲的队伍一起去了猎场。我当时也不明白,傻子都能看出来天又巨变,武宗却偏偏非要顶风冒雪的去围猎。在回来的路上,我渐渐看出了倪端,你那个傻子背后一直跟了一个不起眼的宦官。那人目露凶光,明显就是要对光王动手,我也乐意看见这个场面。至少省的我烦心劳神。随后看着仇士良对跟在光王身后的宦官使了眼色,正在飞奔光王的马匹瞬间就栽了下去。我当时就想,终于有人憋不住了。”
小初苦笑了一声,“他从未对我提过这些细节。我对他的仇苦也从未问过。你说的,这应该只是百次千次的其中一次。我只恨当日,我为何那样鲁莽。”
白纯看着小初的苦笑,并未有丝毫波澜接着道:“没有人扶他,所有人都在嘲笑他。当时我甚至想下马去扶他起来,但是想着李瀍为何要这样百般针对他,难道只是仅仅出于怀疑?回到府中,换了衣服。又悄悄回到他摔倒的地方,随后我乐了。在我前面有两伙人看着那傻子摔倒后形成的雪堆。不用说明,你也知道是哪两伙人。我越看越觉得有趣。为了一个傻子,居然能劳师动众成这样。然后,我就看见,两个身影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
“是我和綯少爷。”
“说实话,当时我根本就没认出你们俩人来。天那么黑,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我是看着其中埋伏的一人出了暗器打了令狐绹,才知道,这两伙人其中有是想救那傻子。然后我看着你们俩忙活了半天,把那光王从雪堆里拉出来,听着那少年说回家叫人。确实是你露了馅,如果不是你抱着他又哭又闹,估计两帮人也就都撤了。”
“确实,因为我差点害死他两次。”小初苦笑。
“这两次恰好我都在。”白纯应道。
“我一直守着,看着令狐绹领着人来,才知道你们俩是令狐相府的人,随后你一口一口綯少爷,我也才知道那回家叫人的是是令狐绹。看你的打扮又不像是一般的丫鬟,猛然间,我就想到,会不会是是你。但是立刻我又否决了我的想法,你怎么会认识光王怡,而且还让他二十多年的隐藏彻底露了底。”
“他许多年前去过沙州。碰巧我救了他。”小初缓声道。
白纯微微颔首,“反正此时我也终于知道他的底细,那么心中就想着怎么去杀他。一夜未睡,直到令狐绹来找我,说你失踪。我终于可以确定当夜看到的就是你。既然他肯为你露出正面目,说明他对你也非同寻常,于是我就想了个办法,不需要我出手杀他。”
“你就丢个纸条去他屋里。”小初道。
“是他告诉你的?”
小初缄默,只冷眼看着白纯。
“是的。我一面去找林木山,看看究竟是不是你。一面去丢了纸条。其实当时我想的是让他出逃,我便可轻而易举的宰了他。结果谁知道他竟莫名其妙的跑去武宗那里自投罗网。”
“他想用他的命换我的命。”
“如果可以,我也愿意这样对你。”白纯的眸子逸着笑意看着对面的小初。
小初虽然双眸看着白纯,但是目光却是空洞的。
“你在想他?”白纯问。
“是。”
得到这肯定的答复,白纯叹了口气,“我看着他去自投罗网,就知道你万万活不了了。于是我就给了林木山一包财物,让他救你,他先是立刻拒绝了我,我只能诓他,他儿子的病其实并未去根,随着年龄的增长可能还会再犯。他这才收了财物,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