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发生的大事小事数不胜数,箫飒都能巧用妙招轻松化解。傍晚来临的消息,犹如一记响雷,劈得他耳鸣,将他逼进无计可施的陷阱。
成千上万条活路都被擅长用挫折的魔法师转化为穷途末路,路与路的奠基得鱼忘筌,并在点滴的推进中封成了死路一条,在剩下的踽踽独行中消沉的蹒跚学步。
“那我走了。”该交待的交待完了,人情传达到了,核实是他的事情,她忙活忙活也该离府了,她揩了揩额头上不知啥时候溢出的汗液,提高嗓音向同样走神的箫飒说道。
不习惯被人怀抱,第一次被人以平等的水平与高度拥抱,孟婆的知觉在随后的时间内还停留在那个片刻。
让人惊愕让人诧异的景象往往能伴随人的一生,并在发生后短时间内保持一段相当长的记忆,就好像怀抱离开了,你却仍能感觉到当时的温存,还有人环抱你似的。
“现在还有几个名额!”箫飒不无渴望,高大的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嘴中低声喃喃着这个有些陌生却令人心神微颤的字眼,争取一个名额对他来说是倾尽了全力的。
他不知道以后会怎样,那些因此而消磨的时光,那些因此而殆尽的忍受力,都在绝望中悲哀里孤苦伶仃的翱翔天际。
也时刻做好了微不足道的准备,那是极轻易被突破的隘口,万念俱灰时,他或许就是那架冢中枯骨,形单影只地躺在泥泞的泥地上,连白骨的骨髓内部都被乌漆麻黑的泥土掩埋。
不管是与否,该下的定论一刻不能耽搁,否则因耽误这个机会而失掉应尽早得知的真相,在失不再来中消亡,此后为此做出的坚持,再怎样艰苦卓绝,也只是无谓的、徒劳的、平白无故的多添加了几道伤疤而已。
“啊?”迈了几步路,因为脚短倒也没走出去多远的孟婆惊疑地回过头,她的意识陷入混沌,还不能马上适应他问问题的节奏。
“北岸的公告栏,那里的人们总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第一手准确的资料。”大致上能确定这次的娓娓道来孟婆能懂,箫飒主动逃避了命题,不是为了猜哑谜,只是说出那个刺痒的字眼,常常让他夭折于撕心裂肺。
正如他料想的那样,孟婆刚才不是没能了解,而是由于他说的话太唐突,她犹豫不决说不出口,她想置身事外的情况已经做到了形神兼备,“四个!”
说罢,她的短小的身影消失在他视而不见的眸子中,他漆黑的眼眸,如深邃晴朗的夜空,偶尔有魅影闪过,就连不明飞行物也能占据他整个世界威震险恶的江湖。
箫飒倚门回首,孟婆温热的影子彻底凉了,他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头一回心寒得快要哭出来,还有一个席位,他该怎么争夺。
名额的事已把他聚焦发力的思想困得焦头烂额,何落姿和司徒的事更是让他分身乏术,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为什么偏偏都要一起来。
为她的来意辩解的抗拒中,他的脑子闪过一个阴险狡诈的念头,她是不是和某方隐藏着的势力联手想击沉他,连司徒他们也不吝叛变了。
目的是为了让他处于两难中进退失据,让他在慌乱中混出孜孜以求的真谛,他甩了甩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空前绝后的感到筋疲力竭,连眨眼的力气都像被黑洞吞走了,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注定是文火难熬的、孤苦无依的,胜负在此一举,他却垂头丧气。
两难,对他来说都是严防死守,必须牺牲一方惨绝人寰的战争,哪方的死活,在于他的决定与计策,但这是等同于相生相克的二点,维护一方的权益,另一方便将他杀之死而后已。
或许还有其他的方法,譬如说司徒不想见到他,他成人之美不去又能抓紧时间聚敛,这就是一举两得的结果。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想去见面,因为他不确定成为凋零之后还能混迹在普通人中,辨认出他那张线条锋锐且流畅的脸庞。
如果他抽空去北岸和司徒碰碰面,到时候又该怎样说他知道他回来了,难道要把孟婆供述出来,罪恶感能搬空彼此刚刚建立起的孱弱信任,抹灭并使其荡然无存?这他万万办不到。
况且司徒莫测说到底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他或许不想见到他呢,这是种实实在在的可能。
司徒不想有人看到他的脆弱与无能,他就是个生性要强的人,他不想有人拂尽他内心的尘埃,看到他单薄无奇的心灵。
只是对以前虽情深义重但还没把任性看透哪怕一个表面的箫飒来说,他的冰冷是强悍的外在表现,但对成年后阅历不断丰富的箫飒来说,他的冰冷不过是建立在薄弱上的腐败脚手架,时不时被他踩坏腐朽的竹子一脚蹬空,本来不培养在温室中的可怜面目的圈出,不言而喻。
提起这,箫飒黯然地默哀,凋零对他来说已从一个梦想幻化为恐怖的贪恋,为了这个贪念他甚至可以放弃生命,若为了下山一趟和失散多年的朋友见面,这个将近唾手可得的欲望就像时间白驹过隙,一切都不再重来。
现在的他是一个什么都放弃不了的人,因为他的笨拙和愚蠢,到了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龄,没有一点的功成名就,远不能扶持他走下去,他就快走到尽头了,难道还要他返回吗?
就当他历经千辛万苦的坎坷闯出困境,下定决心笃定不去北岸,孟婆那该死的平静的却能掀起翻卷的、汹涌的、澎湃的、波涛的语句,却像涂满了绿色腐蚀粘液的魔爪,至死不渝地嵌住他的喉咙,将他提到空中半着悬,让他失掉重心,让他的五脏六腑在原有的岗位慢腾腾地偏移。
你不会为了成为凋零,就连来一次北岸都觉得心酸吧!这句话有多伤心你知道吗?箫飒的心何止是酸的,时日不多,甚至快发臭了。
途经的一草一木都让他发愁,天色黑沉,各种虬枝都像暗夜的主宰,在夜潜移默化的召唤下,伸出它们神似群魔乱舞的利爪,到处勒索人命,到处压迫剥削,他要窒息了,他觉得一刻都不能待下去。
冲到房间,箫飒把灯点亮了,他坐到书桌前,觉得头疼欲裂,他的手抱着脑袋,希望能缓解各处彷徨的匕首对他神经的砍削。
面对着铜镜中的那个被昏黄的光线、和凹凸不平的镜面修饰过的人,他视若无睹的陌生和不认识,扭转为阴霾从天而降笼罩了他,却不是一贯的熟悉和心心相印。
他开始憎恶铜镜中那双红彤彤的泪眼,他却不为随随便便的眼泛泪光而可耻和悲哀,一个声音说他想哭就哭,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哭是情绪的上涌,哭是自我压抑的释放,他发誓他下辈子一定做个女鬼,哭也能天经地义的哭。
一阵阵失落体液般灌注全身,微弱的酸浸泡着细胞,肉体传来适度的酸麻和无力的感受使他有些困乏,他误以为是困导致了身体萎靡。
躺在床上却不以为然,闭上眼睛满上空荡的念想,像黑暗到了每天他该来的时刻就挥之不散,辗转反侧睡不着,他只好又坐在窗前盯着憔悴的自己看一看。
暗黄的幽冥的烛光中,他被泪水浸湿的眼却十分枯涩,似乎这被烛光打成流年的遗忘的橙黄泪水,从未渗透在他的眼球中,只是表面一层浅浅的透明的介质,将浅显的烦恼附着在他的眼球中寄生。
他傻乎乎地以为擦干净就行了,然而每次当他揩干后眼睛又湿了,就好像有人在刻意捉弄他一样,他暴跳如雷,直接把铜镜打碎了,并把书本上一些书籍打翻。
又是漫长的沉闷,可是思想却像一盘散沙,零零星星的散作好几团,像是给每粒沙子揉进了不同的属性,总掺和不到一起成为一座统一的城堡。
昏黄的烛光中,青年面无表情地瞪着满是伤疤的墙壁,仿佛见到疮痍的未来,储藏在心室的怅然与悲悯,不能向任何人倾诉衷肠,独有将其憋在心里,炼成一个自问自答的元婴,不愿走出这个生灵涂炭的躯体,古来圣贤皆寂寞,他难得圣贤一回,好好把握。
又或是一头狰狞歹毒的猛兽,疯狂的咆哮着急躁着,踏着利爪在人体践踏,摧毁任何阻扰他无拘无束的丛林,一处处隐隐可见的血肉模糊,挑战着人对恶心的认知与底线。
箫飒总想着,他是不是过于钻牛角了,这两个选项或许可以互利共赢,可以一举两得一箭双雕,没必要没动干戈就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他试着说服自己没必要搞得这样,像他做错了什么似的,世事如棋,谁能看破下一步局势,因而二选一的分岔路口到来,他也许有足够的时间把两条路都走走的吧!
没错,就这样,五个名额没满前他都有时间,他也可以以去北岸看病夫何落姿为前提继续进修,又不是说两条都是死胡同,天无绝人之路。
僵局忽然豁然开朗,分布在全身各处的哀怨与埋怨似乎集中在一起,轰炸出了一个突破口,飞快地出身体打着旋儿的放出去,剩下的都是生命为他建立自信满满的养料。
箫飒神采奕奕地拍桌而立,眺望窗外,茫茫夜空里,一望无际的苍蓝,有了星星的点缀就不再孤单。
“哥哥哥……”是谁在呼唤,声音在神走位的人听来聊胜于无,没听到。
不安轻轻叩着门,谁料里边鸦雀无声,还是一片死寂,将耳朵贴近木门,连微弱的呼吸都听不到。
放声大笑,他手握着拳头,骨节发白,青筋暴起,在空中腾空地抡了几下,划过一道道悠扬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