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
夜里,李度老宅的书房,林清一身凉意站在落地窗前,他在等人。
“你不该来这里。”李度声音冰冷。
思绪万千的林清愁眉不展的想着莫妮的事情,听见李度的声音猛的回头,他目光恳切望着李度,声音微微颤抖,“她的计划……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她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为什么!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林清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疲惫不堪。
李度轻抚眼镜框向上推了推,对门后的钟叔说了两句话,钟叔吩咐佣人很快就端上来一杯热茶,李度坐在沙发上,看着林清,“坐吧……”
不得不承认,做为钟叔亲自培养的“七杀”之一,林清是仅次钟叔的存在,他头脑冷静,为人机警,遇事沉着冷静,就连当年在一点筹码都没有的情况下,以死相逼胡学礼,凭的不仅是狠劲和决心,更是这个人临危不乱的演技与掌控局面的能力。
林清的所有能力,在遇到莫妮就会化为乌有,李度了解他,也了解莫妮,他们俩人不愧是一对,一样的聪明,一样的狠绝,还有就是一样的倔犟,决定的事情没有人拉得回来。
“从她进胡蝶谷的那天开始,她就在计划这件事情,拔除胡、常两家我势在必得,也从来没打利用你们任何一个人。你是了解我的,没有这个必要,也不需要。”李度看着林清坐在对面,他双手撑着头,颓丧的摇着头,他心里知道一切,可他就是害怕答案如他想的那样,一想到莫妮将要面对的事情,林清就再没有往日的从容,“所以,她一直都说做了决定,是打算用自己去制裁胡学礼么?”
李度没说话,他的手里有着当年胡学礼和常古今陷害联盟高级将领和政界要员的证据,还有他们在游轮上谋财害命线索,这些可以将胡、常两家涉案人员送进大牢,莫妮决定做污点证人李度并不同意,他觉得没有必要,不仅是林清与莫妮这对苦命鸳鸯是他的“七杀”,他觉得恶人的罪不该用好人的生命与尊严去消耗。
李度一个人就可以应对,至少目前为止,他的手下都被保护的很好,也解救了许多受到联盟迫害的无辜生命。
可是那天莫妮也是站在窗前,就是刚刚和林清同样的位置,她的目光温柔且坚定的说:“在我之前,和我一样的女孩子,她们是怎么死的,我亲眼所见。他们将我推入地狱,又将我送上地狱的刑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凌迟我的身体和心灵,你看见的是只是我完整的身体,可是看不见的却是我残破不堪的灵魂,早已经七零八落,我也试图拼凑,可无论我怎么努力和使劲,只要我是莫妮活于这人世的一天,那些人的手触摸过的地方,那些人的眼睛看见过的地方,如芒刺、似火烧……”莫妮说话时背轻躬着,手扶着冰冷的窗檐来支撑呼吸困难的自己。
“胡蝶谷和万佛不是我一个人的地狱,可我一个人却可以终结这地狱,这火终究要烧,我愿以一己之身,饲火……”莫妮的目光清冷又绝情,眼角却有淡淡水光。
“你想过林清么?”李度是明白人,他没有劝莫妮,他只是让她考虑清楚。
莫妮与林清是这世界上彼此唯一的羁绊与牵挂,是与人间相连的最后一丝微弱信号,他们有了彼此才能活下去。
当李度问她林清时,莫妮的目光终究还是暗了下去,她想过,只是没想好!她没想到办法,却已经做了决定,眼中的雾气是她最后的倔强,“到时候,你告诉他等我,给他个希望,也许三年五载他就把我忘掉。”
李度怒道:“糊涂!三年五载?他没等过么?十年不够久么?”他怎么能不知道如此漫长的等待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垂眸不语,莫妮紧紧闭着双唇,上一个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下一个十年他不会孤单了吧。等着他做的事情太多,他会慢慢忘了自己,慢慢遇见一个喜欢的人,适合他的人,总统与娼妓,终究是不配。
林清与李度认识十年,他们之间交流不多,却彼此了解,李度越是不说话,他的心就越沉,“我去见她。”
“见她一面,毁掉前程?值得吗?”李度瞟了林清一眼,林清紧闭双唇不语,他不是权衡利弊,他是不想回答李度,这样的问题根本就不用回答。
“这是你的选择?不顾及她为了你所做的一切?是吗?”见林清依旧不说话,李度追问:“说话!”
林清红着双眼泣声道:“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我回不回答有用么?换做今天这个人是墨非呢?
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淡定从容吗?你能置身事外?你问我值不值得?如果没有莫妮,那我上一个十年又是为了什么?当初以命相抵是为了我独活吗!”
李度身体向后靠,轻呼一声道:“不能。”他的瞳仁漆黑,似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人看得出他眼中的情绪,林清知道他微扬的下巴表示已经不满,他不喜欢任何人和墨非相提并论,不管提的那个人是谁!李度都不允许别人用他对墨非的感情来衡量分寸!李度的占有欲连他本人都不知道,他甚至不喜欢别人叫墨非的名字,提就是他的禁忌。
林清别过脸,“抱歉,我不该口无遮拦。”
李度摘下眼镜,轻揉着眉心,“我叫钟林送你回去,莫妮的事情,你不插手,更不要去见她,这里也不能再来,做好的自己的事,命运若是对你们有所亏欠,我帮你找回来!不只是你的,还有她的都一并找回来!”他抱着双臂看着林清,林清眼中是难掩的不平与念想,最后都化成一句话,“谢谢、谢谢您,鸦先生……”
天港警署的灯彻夜明亮,宋轶考虑要不要告诉政务署那边,考虑一下警署这边街道的路灯晚上就别开了吧,节能环保也是好的,他已经在办公室住了半个月,案子一个接一个,影响一个比一个大,侦破难度还一个比一个高,这真是何以解忧,天港警署!案件摊那一堆,仿佛能将他埋起来!看完觉得人生路都通畅桥都特么是直的,他将手中的烟头掐灭,看着最常立的案件。
联盟最近不太平,先是郑丹的死引发了联盟对“天港号”的怀疑,之后又是川港大桥的坍塌,“天港号”的爆炸,胡、常两家人接二连三的倒台,被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扯出一系列的案件,他觉得手中的线似乎那么明显,可就是串连不上。
但凡能说话的人都接二连三的死了,宋轶捏着手中的烟盒,就快要将剩下的半盒烟全都绞碎。
这次的案件,常立和林怀远死在胡婉家,常立该是在胡婉家的地下室被肢解的,按照莫妮的说法是她看到了一位徐姓私人医生肢解了常立,原因就是胡、常两家出现了内部矛盾,对游轮这些年的黑暗交易分脏不均,常立炸毁了游轮为了私吞非法所得,而胡婉则是利用林怀远抓了常立,将人一块块肢解目的就是为了让常古今交出常立私吞的巨额财产!林怀远却因为对胡婉心生爱慕,以帮助之名威胁她与之发生关系,不想被丧心病狂的胡婉击杀。
常立扒了两下自己前额的碎发,最近太忙没去理发,连头发都和自己做对,要说胡婉因为林怀远的龌龊心思痛下杀手,倒是可以理解。可这胡、常两家是联姻,常立怎么说也是胡婉的舅舅,这……这怎么下得去手?冷见欣那边的报告显示常立是警察赶到的时候才断气的,就说明他这些天一直都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想到这里宋轶这个铮铮铁骨的硬汉都一颤。
冷见欣推门进来仿佛看到宋轶打了个哆嗦,虽然说天气有那么一点点凉,但天港冷也冷不到哪去,她的体感温度并没觉得冷,镜片反着光遮掩了她眼中的怀疑,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那被烟头插的像“乱葬岗”的烟缸,只有一种烟头,一种停产许久又特别冲的烟,冷见欣对宋轶这烟的印象深刻,他的二手烟比别人更呛,听说这烟要停产,宋轶还利用了关系特意买了许多这个烟存在冷库里,就为了方便这个牌子的烟不断货。
宋轶这种行为在冷见欣的眼中无疑就是作死一般的存在,她觉得宋轶这是将自己向肺癌推进的一种捷径。
“冷医生,有什么事么?”宋轶已经连续在这熬了数夜,瞪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冷见欣。
冷见欣叹了一声气后,将兜里揣着一个透明袋子放在宋轶的面前,“胡婉的案子,你去现场了?”
宋轶捏着袋子不解又有点底气不太足的问:“怎么了?”打量着手中的袋子,发现里面是半截烟头,猛的一起身,飙出口一句脏话:“卧草!这……这是哪?该不会是?”宋轶一时也有点慒,瞪眼睛看着冷见欣,冷见欣冲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点点头。
“取证现场发现的,宋警长,您是第一天当警察么?第一次办案么?第一次出现场么?”冷见欣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宋轶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摇摇头道:“不是不是,我最近案子太棘手,没太睡好觉,那天……就、就是有点慒。”为了提神多抽了两根,宋轶记着随手扔给现场一个正处理垃圾的兄弟,怎么还是被取证组带回来了呢?
全世界都知道宋轶吸这个牌子的烟,可是冷见欣还是会做一个dNA的分析比对,报告递给了宋轶小声的说:“报告上dNA与你吻合,这个牌子的烟不常见,现场发现了两个烟头,我已经在证物里把这两样抽出来了,就是告诉你一声,希望下次宋警长不要在百忙之中,还为我们增加工作量。”说完冷见欣双手合十的做了个“谢谢”的手势,准备要走。
宋轶一把抓住冷见欣的手腕,冷见欣明显不太喜欢别人与自己这般亲近,表情不悦的看着自己被抓的手腕,宋轶像是被她目光烫到一般的手一松,“抱、抱歉,冷医生……谢、谢谢!”他也是头一回这么认真道歉,又觉得自己鲁莽的像个愣头青,有点不好意思。
“不客气。”冷见欣对于他这窘迫的道歉,接受的十分坦然,云淡风轻的回了句:“回头师兄那边问起,我为什么去抽走了证物,你帮我解释一下就好,证物组那边是有监控的,我是签了字的。”说完,拿出单子递给宋轶,示意他签字。
宋轶连忙拿过笑签上自己的名字,“应该的,应该的!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解释一下,这、你看,还是得谢谢你!冷医生,要不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冷见欣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走开了,宋轶看着自己这个烟头,反复的想那天抽烟交给哪个兄弟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因为现场取证的这些个人,都捂的严严实实的!他平时粗心惯了,警署里有些不常接触的人,特别是法医那边最近还来了不少新面孔。
唉!下次可不能再为冷医生添麻烦,冷医生人那么好,又那么冷,怎么能为自己的事情出头,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