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人逃不掉,意中人爱不了。
入夜,胡学礼的家中却是灯火通明,常安体力不支的靠坐床边,手上输液被家庭医生刚撤掉,听见楼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强打着精神将无关人都支了出去。
胡学礼今天在办公室里被盘问了一天,胡婉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太大,一夜间联盟死了一个总统候选人和高级军官,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了凶手就是他的女儿胡婉,胡学礼急忙下令封锁消息,在案件尚未查明之前,不能泄露胡婉的事情。
看着常安面容憔悴靠在床头,胡学礼皱眉怒道:“你的好女儿,干的好事!怎么你之前一点也不知道?”胡学礼与常安的这场婚姻中,从头到尾都是彼此利用,单纯的不夹杂一丝感情,为数不多的情感与身体间交流,也是在酒精和意识模糊下进行的寥寥数次,彼此间的对话更是少的可怜,大部分时间胡学礼都不会回家,两人平常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我的女儿,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么?”常安的声音颤抖着,她这一生对亲情并没有什么认知,可对一双儿女却是在意的很,不论怎么说这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用常家那少之又少的感情来填补他们世界里唯一一种叫做亲情的东西。
听见常安这么一说胡学礼嗤笑,“我的孩子,我的……哈哈!”他猛的冲向常安的身边,捏住她的脖子狠道:“世人都说我胡学礼妻贤子孝、一双儿女好不风光,可惜他们却不知道,我这儿子是捡来的,我这女儿是绿来的!你说是不是啊!常安!!”他越说越恨,手上的力道也就越重,常安连眼白都开始充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翻着眼睛,心里知道当年是什么原因嫁给胡学礼,这些年来任由胡学礼在外面与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关系,她都充耳不闻,就是因为当年自己嫁给胡学礼时,已经怀了孩子。
胡学礼看见常安在手上渐渐失了力气,才平息因为胡婉官司缠身的烦恼,慢慢松开手,得了空气的常安伏在床边呼吸急促,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胡学礼真的会掐死自己。不、他是不会掐死自己的,这么多年了,胡学记有一万种杀死她的办法,没有必要亲自动手,这太愚蠢。
想到胡学礼不会杀死自己,常安悲痛欲绝的嘶吼:“是!我是对不起你!可是当年,不是你巴巴的到我家来提亲的么?不是你为了爬上今天的位置,愿意来接盘的么?这一切又和婉婉有什么关系!她可是你的亲女儿啊!如今她下落不明,甚至是生是死都不知……”
胡学礼站起身来低头看常安冷笑道:“你以为你和你那个秘书的事情,我不知道吗?你以为他是怎么心衰死掉的呢?”
听见胡学礼说到自己的心上人,常安猛的抬头,用仅有的力气抓住了胡学礼的衣服,硬是从床上将自己提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看着常安痛苦的样子,胡学礼反而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就像你听到的那样,你以为将心上人放在身边,我会不知道吗?常安,你们姓常的是不是都拿人当傻子?你爸这样,你那个让人大卸八块的弟弟也这样,连你也这样?常古今当年不许你嫁他,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不够狠,不够绝!他不能成为你们常家维持荣誉的垫脚石!所以,在第一轮竞争里就被淘汰的人,有什么资格给我戴绿帽子,凭什么活在我的联盟中呢?”
胡学礼生生掰开常安抓着衣襟的手指,仿佛每一次掰开都能听到骨骼的响声,在常家的血脉的压制之下胡学礼为人牛马不算,还为人犬牙,如今常家大势已去,他再没必要对这个颐气指使的女人低声下气,就在他转身要离开这里时,听见身后的女人啜泣,“胡学礼!婉婉、胡婉她是你的女儿!我和他不是……”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常安的话掩于门后,胡学礼根本就不在意她的话,他这次回来是拿保险柜中的一份文件,他与胡恕和胡婉亲子鉴定,若是胡婉这案子最终与常家、游轮的爆炸牵扯不清,必要的话他就公开与胡婉的亲子鉴定,大义灭亲听起来太薄情又太难听,可为了保护妻子尊严从未公开婚姻早名存实亡内幕的老公来说,就会博取民众的同情分不是吗?就算这个同情分拿不到,也要就此与常家一刀两断,常家这一脑门理不清的账就交给常古今慢慢清算吧。
翌日,审讯室里胡学仁怎么也没想到李度来看他,押解他的警察离开房间时,胡学仁抬头看到上面的摄像被关闭。李度不动声色的望着他,镜片都泛着寒光,李度没有任何表情,如果不是胸膛有微弱的起伏,这个人坐在哪里都仿佛一尊石像。
“怎么是你?”虽然诧异,胡学仁还是开口询问,不论怎么样,现在来见他的人,都希望能带来好消息,李度这个人是暗渡中最神秘又最狠毒的角色,希望是来救他,而不是来了结他性命的。
李度似乎对于他的问题一点不奇怪,只是用最平静的声音回答:“胡广、死、了。”看着胡学仁一脸的震惊,似乎对于亲儿子的死讯还没来得及消化,他又补了一句:“在你入狱的第二天,他就死了。死因是心衰,或者按照你们的说法应该叫猝死?”说完他还特意瞄了一眼胡学仁脸上的表情变化,这种死法他怕是再熟悉不过,联盟十年前的那次清理要员,注射导致心衰的药物,制造意外死亡都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看着目瞪口呆的胡学仁,李度双手轻轻放在案上交叉,用最悠闲的目光等着他开口。
许久,胡学仁吞咽着口水才能找到嗓子里的声音,“为什么?是……”
不等他问完,李度淡淡答道:“是!”肯定又从容,让人看不出来有一丝破绽。
胡学仁掩面泣不成声,数日的牢狱生活,接二连三的受审,让原本还意气风发的人变得苍老,一夜间他老得仿佛七八十岁,再听到儿子死去的消息,胡学仁好像两只脚都跳进了坟墓里,本来还想着罪责全揽下来,等着亲弟弟救胡广一把,哪怕他一命抵一命也认了。
不成想胡广一死,他全然都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坐在那里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
“大桥爆炸案要不要将责任全揽,你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一下?用你一家人的性命,为一个视你为弃子的弟弟铺路,你觉得你还够用吗?”李度站起身来,仿佛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转身要离开。
胡学仁眼皮微动,看着他的背影本能的喊出声音:“我该怎么做?”他不确定李度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就像他不确定要不要挣扎一把,他与胡学礼如果不在一条船上,那就是冒着你死我亡的风险。如果不是胡学礼杀了阿广,如果不是他新手灭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他又怎么可能会选择这条路。
李度手拉开门,头也没回,“会有律师联系你,转为证人,我保你不死。”
“我要和我老婆出狱,你要保证我们安全!”胡学仁见李度要离开,急忙抛出自己的条件。
李度手已经摸上了把手,“好,我保证你们俩人能安全出去。”
门被关上时,胡学仁颓然倒地,或许是遭受了丧子之痛的打击,也是迫于李度强大的气场,他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
许闻舒看着手中的稿件,送审后已经获批,这是关于大桥爆炸案的第三期报导,高官的人名用字母的缩写代替,证据她也都移交给律政司,发完这一期报导她就不能继续担任联盟时报的总编,报导的真实与数据让她不得不去接受调查,这是最近这次送审时简司长的警告。
联盟最近阴雨连绵,让人的心情不是很愉快,许闻舒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手里的咖啡被她端着,升腾起热气再慢慢变凉。
有人在身后走过来,绕过她的身后,将她手里早已经晾凉的咖啡拿开,“凉了,就别喝了吧,你胃不好。”张牧之这人的话,在任何人的耳中都似一道圣旨,道上混的敬他所以听他的,普通的百姓畏他不得不听他的,许闻舒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爱他,所以他的话对许闻舒而言,依旧不可违抗,还是内心甜蜜的遵从。
咖啡被人拿走,许闻舒只是舔了一下嘴唇,轻轻一跃跳上了较宽的窗台,抱着双膝歪着头看楼下,车水马龙不断,就像她对张牧之的爱意一样。
窗台虽然只有一米多高,但是许闻舒就这样默默无声的跳了上去,乖乖的歪着头看着窗外,还是被张牧之发现了她的情绪不对,替她换了一杯热的咖啡端过去。
“心情不好?”张牧之将热咖啡递给许闻舒,她凝望的目光中充满了爱意,张牧之的眉头一紧,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在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对自己存着的爱意,此时已如满溢的池水,再也收不住。
看着张牧之那轻皱的眉头,许闻舒将脸转回去,面向玻璃,那上面有张牧之不怎么清晰的面容,啜饮手里的咖啡,明明就是自己冲泡的咖啡,可是经了张牧之的手,就仿佛特别的香浓,许闻舒觉得喜欢一个人的心思就像这手里的咖啡一般,香甜涩苦仿佛全有,温度是唯一不同的地方,可是自己却留不住温度,所以今天的咖啡格外的酸涩。
“我要去做证人了,你也不用再像这样再保护我了。”许闻舒转过脸来,笑着问:“你开心吗?终于可以松口气了吧。”她的目光停在张牧之的眼中,那凝重的目光里许闻舒永远都看不破,她看不出张牧之的心事,也看不透他的心思,从小是这样,长大也是这样。
许闻舒有点害怕张牧之的回答,慢慢的低下头,轻轻抿着唇,张牧之长时间的不回答让她更加不确定自己的心事是不是被他发现,年龄真的是人逾越不了的智商线,差了那么十几岁,张牧之看她就像看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个表情就能读懂她的心思,而她看张牧之却如同仰望一尊面无表情的大神一般,任凭如何观察都还是参不透。
头顶上传来张牧之轻轻的一声叹气,许闻舒的下巴被张牧之捏起,让她的目光与他平齐,“我从来不觉你是一个麻烦,这次保护你的任务,我是愿意的,因为……”张牧之的话没说完,就被许闻舒猛的搂住脖子吻住了嘴唇,不想听他说完,不想听见他说不爱自己的话,这样就够了,足够了。
联盟的夜,有时候长,有时候短,对许闻舒来说,这个夜那么长,又那么短,等待答案的时间那么长,而相守的时间又那么短。
这一夜对于胡学礼来讲,更是漫长。
简正带着行动组的人将胡学礼堵在办公室,胡学礼以为他疯了,结果联盟最高执行官拿出逮捕令时,他才彻底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