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颜珠儿左右犯难时,救兵到了。
皇后身边的安德海来了。
“公主娘娘,您前头送皇后娘娘的面啥,面膜,娘娘用了,可了不得,娘娘这会儿满脸起疙瘩,又痛又痒。您赶紧去瞧瞧吧,可别叫娘娘毁了容,那就万死了。”
安德海一进屋就着急忙慌道,完全没注意到屋里还有别人在。
颜珠儿闻言,大吃一惊,就要随安德海走,到了门口,这才想起陈庆,忙回头,“陈总管,咱们进宫吧。”
陈庆不动声色,“既然皇后娘娘那有要紧事,你就先去寿喜宫吧。”
安德海这才看到他,哎呦一声,“陈总管,许久不见啊,怎么这是打算重现江湖了吗?”
一语双关,讥讽意味浓浓。
陈庆不搭理他,冷哼一声,自顾先行了。
皇后的脸并没有起疙瘩,也没有又痛又痒,反而嫩滑似水豆腐。
“多谢娘娘。”颜珠儿感恩戴德。
皇后娘娘摆摆手,“太后为了安王再次出山,本宫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面色颇为凝重。
颜珠儿的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安王父子已经拉拢了大半个朝堂的大臣,如今老太后又出山来帮他,这是如虎添翼啊。
“那些糟心的事,姑且不去想。过来替本宫敷面膜吧。”皇后敛了面上的愁闷,悠然自得地靠在引枕上,等着颜珠儿给她敷面膜。
颜珠儿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已经调好的玉肌散,用小刷子一点一点刷到皇后面上。
“你送来的这些护肤品效果当真是极好,本宫才用了几回,脸上的斑斑点点,沟沟壑壑都浅了好些。”皇后慵懒地享受着颜珠儿的按摩。
到底是女人,老了还是会在意容貌的。
颜珠儿笑,“调配玉肌膏的时候,定要用那焕颜水,效果明显。普通的水,效果达不到。”手指轻轻柔柔地在皇后面上的各处穴位揉按着,“若能配上针灸,效果会更明显。”
前些时日,小白又送了她一套美容针,不是用银制的,而是用千年寒冰制成,扎在人脸上,冰冰凉凉。拔出来后,整张脸滚烫起来。
朱婆扎过几次,整个人容光焕发,效果杠杠的。
“不了,年纪大了,就不吃那种苦头了。”皇后怵针,一想到满脸扎得跟刺猬一样,就头皮发麻。
颜珠儿笑道,“就算不扎针,您也比一般的同龄人年轻许多。”
“老了还是要承认,到底不如你们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了。”皇后叹气。
岁月不饶人啊。
尊贵的皇后也有此苦恼。
颜珠儿笑嘻嘻,“臣女说那话可不是哄您的,臣女府上这会儿就住着一位朱婆婆,她的年纪同您相仿,之前的她可比您老多了,看起来,足够当您母亲了。”
此话说出口,她立马意识到不对劲,慌忙跪地,“臣女该死。”
哎,这就叫做伴君如伴虎吧,行差踏错半步,就是死罪。
就她刚刚说的那话,已然是冒犯了。
皇后摆摆手,让她起来,“咱们母女说说家常,不必太拘礼。”
颜珠儿唯唯诺诺,不敢再放肆。
“你方才说的朱氏,她人怎样?”皇后柔声问。
颜珠儿不明白皇后为何突然会问朱婆,细细思量了,方才道,“朱婆她就是普通的老妇人,倒是热心,臣女年少时,颇得她的看顾。”
“照此说来,还算是个热心肠的了。”皇后突发奇想,“本宫倒是想见一见她。”
“朱婆她是草根,有时难免粗鄙。臣女担心她会无意冲撞到您。”颜珠儿为难。
“草根没什么不好,你看着宫中妇女,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一言一行无不是精心思量好的,美则美,却实在无趣得紧。”
皇后闭着眼,面上敷了玉肌散,叫人看不清神情,但声音里却透着乏味。
颜珠儿不敢出声,但心中极其赞同她的这话。
在皇后宫中消磨了大半日,皇后这才同颜珠儿道,“既然太后那边宣你,本宫就陪你一起走一趟吧。”
颜珠儿感激不尽。
等到了太后的宫里,却被告知太后已经歇息了。
皇后勾唇笑笑,“太后既然已经歇息了,那咱们就走吧。以太后的性子,过几日,她还会召见你的。”
当颜珠儿将皇后要召见的事告知朱婆,朱婆吓得直呼,“要死了要死了,颜丫头,你这是要将老婆子往火坑里推啊。”
“朱婆不可胡说,皇后娘娘最是和善,怎能是火坑。”颜珠儿赶紧捂住朱婆的口。
朱婆亦知自己说错话,连连打自己的嘴,“老婆子真是糊涂了,该打该打。”
颜珠儿笑,“行了行了,回头入了宫,别胡乱说话就好。”
“晓得晓得。”朱婆连连点头,想想又很得意,“没想到老婆子这辈子还能有进宫面见皇后娘娘的机会,等见过皇后娘娘,就是让我立马死,我也知足了。”
颜珠儿赶紧打住她的话,“在皇后娘娘面前,可别提死啊活啊的,这是宫里绝不允许的。”
小白听说朱婆被邀请进宫,吵着也要跟进宫,“珠儿珠儿,么么么,人家也想去看看皇宫,可不可以带上我呀?”
“这次是不行的,得皇后娘娘想见你,你才能入宫。”颜珠儿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白噘噘嘴,不开心。
颜珠儿好话说了一箩筐,并保证自己一定在皇后跟前替它说两句好话云云,小东西才勉勉强强同意。
朱婆穿上最好的衣裳,随颜珠儿入宫,可在皇宫的金碧辉煌映衬下,不由得缩头缩脑起来。
宫人纷纷侧目,心里揣测这个形容猥琐的老妇是何人。
“珠儿珠儿,我尿急。”
“珠儿珠儿,我屎急。”
“珠儿珠儿,我胸口不对劲。”
……
一路上,朱婆状况百出。
颜珠儿笑着安抚她,“皇后娘娘不是母大虫,不会吃人的,你不必如此紧张。”
朱婆听她这话,松了一口气,心里仍然是担心的,“到底跟外头不同。”
其实她真正害怕的是自己的身份被看穿。
她啊,年轻时是低贱的娼妇,年纪大了,做的又是那损阴德的勾当。
无论哪一样,说出去,都是丢脸的。
要是丢她自己的脸倒也算了,可万万不能丢了珠儿的脸。
颜珠儿仍旧笑,“宫里严的是规矩,只要你不过分出格,偶尔说错一两句话,皇后娘娘也不会太计较的。”
为了缓解朱婆的紧张心情,颜珠儿还给朱婆说了好些皇后待人和善是事。
到了皇后的寿喜宫,安德海已在殿前丹陛上候着。
见两人来,安德海笑盈盈地将二人迎入殿。
才进殿门,噗通一声。
颜珠儿转头一看,朱婆已趴在地面,口里直呼,“民妇朱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婆,娘娘在偏殿。”颜珠儿好笑又无奈。
殿中的宫女见朱婆如此滑稽,忍俊不禁起来。
朱婆这才起来,讪讪一笑。
到了偏殿,皇后身边的息姑姑出来迎接。
朱婆一看,以为是皇后,又是噗通一声伏地叩拜。
息姑姑笑,同颜珠儿道,“这位便是朱婆吗?”
颜珠儿无奈,“正是,头一次入宫,见识了天家威严,给吓着了,还望姑姑莫见笑。”
息姑姑笑笑,“主子在里头呢,进去吧。”
颜珠儿拉朱婆进偏殿,低声同她道,“皇后娘娘在里头,别拜错了。”
这次朱婆没再拜错,啪的一声,几乎是五体投地。
“你便是朱氏?”皇后娘娘笑着打量起来。
“民妇是。”朱婆伏地回答,瓮声瓮气的。
“起来说话吧。”
朱婆却趴着不动。
“朱婆,娘娘让你起来。”颜珠儿见她迟迟不动,赶紧低声提醒。
朱婆侧过头来看颜珠儿,一脸便秘似的为难道,“起起不来了,脚麻了。”
皇后听她这话,不由笑了,殿内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皇后让两宫人去扶她起来,她尴尬又扭捏地同扶她的宫人道谢。
“让她坐着吧。”皇后笑言。
朱婆让人按在座椅里,一时有些坐立不安,“娘娘,民妇还是站着吧,坐着我这心里就跟吊了十来个桶似的。”
皇后不解其意,看向颜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