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这边将墨胜日后的去处安排的明明白白,另一边的将闾却也在有意无意地在探着师献纶的口风。
“太子殿下果然是有超世之才,这少府工坊内怕是人人皆仰慕太子殿下之名吧。”
将闾参观着活字印刷的工序,对着一旁作陪的师献纶感慨,后者自然也是一脸堆笑地附和:
“将闾公子所言甚是。
这少府工室之内的官吏匠户都跟着太子殿下的功绩受了陛下的赏赐,没有一个不对太子殿下心存感激的。”
这话倒是不假,虽然师献纶有着溜须拍马的习惯,但心里也确确实实对着扶苏存着敬佩之情和感激之意,毕竟好处都是实打实的。
“果然,太子早就将这少府工室内的人心笼络起来,我若是不借助太子的力量,即便来了工坊也要费上一番周章。”
将闾心中暗自沉吟,越发觉得投到扶苏麾下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惋惜后悔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有源源不断的新发明。
“既然坊内大体事务都游览过一遍,我等还是去寻太子殿下吧。”
将闾估摸着扶苏和墨胜的谈话时间差不多到了,就要拉着师献纶回去。
“唯。”师献纶自无不可,他早就感觉今日扶苏特意随将闾前来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小小踏碓,如今看来是要摊牌了。
二人一番急行不提,回到造纸工坊的地方果然看见扶苏和墨胜正在对着造纸工序指指点点,想来定是交代完毕了。
“太子殿下旧地重游,是想起昔日为少府工丞时的点滴岁月,不忍离去耶?”将闾迈步行来,笑着对扶苏言语。
扶苏回过身来,看见是将闾和师献纶二人回来,当下也爽朗一笑:
“知我者,将闾弟也,虽说于工坊内任职时间未久,但情谊却是难以轻易抹去啊,将闾弟日后可要好生照料一二。”
“果然,将闾公子就是为了继承太子殿下在坊内的影响力,不过太子殿下为什么要盯着这小小的工坊呢?”
师献纶先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但心中泛起的疑虑却是更加深厚,他不明白为什么扶苏这么看重工坊。
“太子殿下放心,将闾自然会尽忠职守,为我大秦创设出更多利国利民之物。”将闾也不装模作样,径直应承了下来。
“莫非将闾公子要来工坊之内任职?”师献纶虽然心中早就猜到,但面上仍旧表现出几分疑惑神情。
“工室令也不是外人,本宫便直言了。
将闾弟已经打算好加冠之后来工坊任事,并得了父皇许可,日后还望工室令多多关照啊。”
“原来如此,此事真是可喜可贺,不过下官却愧不敢当所谓‘照料’二字,太子殿下言重了,唯有一力相助罢了。”
师献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当即表了态,只不过心内却是泛起了嘀咕:“这公子们怎么一个个都要来工坊?
什么时候这上不得台面的工匠之事也成了香饽饽?将闾公子也不像是个精擅机关之术的,来工坊岂不是自断前程?”
扶苏自然也能猜出师献纶心中的疑惑,却并不会向其解释其中内情,虽说师献纶已经被打上自己的烙印,但还是有待考察。
更不必说将闾作为即将被自己推出的标榜,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同自己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君,即便朝中众人再是如何猜测,只要自己做的滴水不漏,便无人能将怀疑直接落实。
“日后还请工室令多加关照。”将闾倒是无所谓,表面功夫做的蛮足。
反正他仰仗的只是这位太子殿下能创出更多机巧之物,其余皆不足虑。
扶苏看着又是一番客气的师献纶,面上泛起了满意的笑容,心中暗自欣喜:
“总算是把将闾和墨胜给安置妥当,解决了一桩麻烦。”
“既然将闾弟已然对工坊内事物有所熟悉,那我等便不再久留干扰二位了,就此别过。”
扶苏对着师献纶和墨胜笑语,却是要带着将闾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前去处理。
“下官恭送太子殿下、将闾公子。”墨胜和师献纶异口同声地对着扶苏和将闾送别,他们也的确事务繁忙。
将闾略一拱手算作道别,便随着扶苏的脚步往工坊外去了,下一个目的地就在不远处。
“太子殿下,我等是否要归于内史府中?还是径直往太子府上行去?”车架旁的司马竭对着扶苏请示。
虽说在前些日子扶苏随手便把司马竭统领羽林卫的职责剥离出来,给了刚刚投奔而来的韩信。
但扶苏并没有亏待这位曾经的亲卫头子,毕竟是从南军之中选出的精锐之士,对扶苏的忠心更是毋庸置疑。
司马竭现在的职位是太子门大夫,仍旧负责保卫扶苏安全,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食禄和权力都大大增加。
太子门大夫虽然名字听起来比较绕口,但其实干的活和郎将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专属于太子麾下而已。
太子门大夫俸禄六百石,所以还在扶苏自主任免的范围之内。
司马竭虽然不忿于韩信刚来就抢了自己的职责,但得到高升之后便很快略过此事,仍旧为扶苏尽忠职守。
“都不去,接下来的目的地是邸报署。”扶苏摇了摇头,对着脸上颇有些惊愕之情的司马竭说道。
而将闾早被扶苏知会过今日行程,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之情,干脆利落地上了自己的专属马车。
司马竭虽然摸不清自己这个主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执行力却没有分毫懈怠,只是略一愣神便呼喝着车队转向邸报署进发。
由于工坊距离邸报署的位置并不算遥远,扶苏一行车队不多时便到了邸报署的门前。
“吾今日还是第一次得见邸报署的真实办公之处,这‘邸报署’三字听说是太子殿下所书,果然自有一番风骨。”
将闾站在门前,抬头看着邸报署的匾额,对着身前的扶苏恭维。
扶苏却只是笑笑,自己写的什么水平他当然心中有数。
虽不至于难登大雅之堂,却也谈不上什么自成一派风骨,将闾不过是顺嘴赞扬一二而已。
“将闾弟谬赞了,走吧,此番来邸报署本宫可未曾像工坊一般提前告知,且让将闾弟视察一二这大秦喉舌之处。”
扶苏迈步前行,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连司马竭都只是知道今日要往工坊中去,对后续安排毫不知情,邸报署中人自然不会知晓。
邸报署门口的侍卫并没有阻拦二人,当今太子殿下的脸庞他们还是认得清楚的,不过一番震惊是免不了的。
“主编,总编,太子殿下来了!”
一名气喘吁吁的文吏顾不得礼数,径直跑到正在商讨这期邸报的张苍和匡当面前,告知二人扶苏到来的消息。
“什么?!太子殿下何时到的?为何不提前通传?!”
匡当一听这文吏的话好悬没背过气去,这可是极大的不敬。
“不关他的事,是本宫特意从工坊半路转来,就是为了看看尔等是否尽忠职守。”
不等那大喘气的文吏对匡当的责问辩驳,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外面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不是扶苏还能有谁?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张苍和匡当等一众邸报署的官吏尚未从那文吏消息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便看见扶苏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纷纷急忙行礼。
“免礼。”扶苏并不在意这些细节,转而对着众人说道:
“难得大家都在,介绍一下,这位是吾弟将闾,向来对邸报爱不释手,故而今日央我带其参观一番。”
“诸位辛苦,将闾于宫中时时阅览大秦邸报,每次阅罢顿觉颇受裨益,今日得见诸位如此勤勉任事,方知其中艰难。”
将闾自然毫不怵场,对着众多邸报署内的高级官僚就是一番侃侃而谈,展露出大秦公子的气度。
“下官见过将闾公子。”众人少不了又是一番行礼,只是心里不免都开始揣测起来扶苏带将闾今日前来的用意。
虽然他们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将闾,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这位大秦公子尚未成年,没有什么与他们接触的机会。
“将闾公子言重了,大秦邸报乃陛下倾力支持之物,又有太子殿下创设在前,吾等只不过是做些微末之事罢了,不值一提。”
张苍作为在场官位最高之人,率先对着将闾回应,只是心内不由得揣测:
“太子殿下若是只身前来,或许还有一二可能只为叙旧,但带上了将闾公子,想必是另有深意。
将闾公子好像也到了加冠之时,莫不是太子殿下欲要将其塞入邸报署中?这可是一桩难事.....”
不怪张苍想的多,实在是扶苏带着将闾来的意图太容易让人混淆了,张苍又不知道将闾早就有了去处。
“无须如此拘束,匡当、端木未,尔二人今日怎的都在这总编室中,莫不是新一期的大秦邸报有了何种为难之处?”
扶苏迅速地将话语主动权接过,他也确实好奇为什么今日这么多人都聚在一起,按自己留下的邸报发行流程来说,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回禀太子殿下,我等确实是在商讨新一期的大秦邸报发行之事,只是为难倒也谈不上,些许思虑而已。”
匡当听到扶苏点名,也从先前对扶苏今日行程的猜测中回过神来应对。
“哦?有何事能让尔等共同商讨而举棋不定?本宫倒是来了些兴趣。”
扶苏脸上呈现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不敢欺瞒太子殿下,邸报日前所定之规制为三日一刊,但自去年六月初一发刊以来,大秦邸报已有五十余期。
初始之时尚有众多政令时事可刊,可如今却是显得愈发捉襟见肘,材料短缺,我等正在商讨是否要将这周期略作更易,以免有注水之嫌。”
匡当对着扶苏解释,毕竟秦朝也不是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政令政论颁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