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繁赶紧笑着为她掖好被角:“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自小就对花香过敏,既然识破了刺客的身份,又何必留她在宫中这么些时日,平白吃了苦头。看你这身上起的疹子……”
“咳,她年纪尚小,不过是听她父亲的话办事罢了。昨夜我让风楼废了她一条胳膊,不知今日魏相是否又参了臣一本?”
“他敢!”孟繁倏地皱眉:“这魏相老糊涂了!下旨抄苏家的是朕,有什么冲着朕来就是。”
似是忽然想到什么,他“噗嗤”一声笑了,“你可没瞧见今日那老骨头脱了上衣背着荆条来的滑稽模样。回头我让他跪到重华宫来,看看今后谁还敢放肆。”
“万万不可。”孟优伶疲惫地闭上眼,却听到孟繁冷笑一声:“有何不可?前几日那人不还被你割了舌头,罚了宫刑?”
孟优伶摇摇头,“苏家是逆贼,任何手段都不过分,可魏相不是,陛下岂能等同视之?”
孟繁被说得满脸通红,忽然站起身来:“朕不过是想替你出气。你不领情,倒成了朕枉做小人。也罢,反正我做什么都入不了你的眼,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过孟简。”
他抽身离去,雪白的衣袂逶迤至地:“可是孟优伶,朕真的看不懂你……”
孟优伶养病期间,孟繁罢朝三日。一个人骑马去了京婚皇陵,身旁除了个伺候过先帝的老太监,谁也没让跟着。
那日香雨如丝,远山迷蒙地泛着一层天青色的水雾。老太监在身后沉默的打着伞,孟繁眼神定定的凝视着功德碑上的一笔一画,嘴唇抿成薄线,久久地陷入沉思。
雨停了,青灰的天际偶有白鹭飞过,传来悠远的叫声,孟繁抬头看了一眼,眸中却隐着涩痛。
放眼整个大胤朝,但凡提起先带孟简,就无人不提孟优伶的。
似乎这两个人的名字天生就是连在一起的。
哪怕时空,哪怕距离,哪怕生死,都不可将其阻隔。
曾听人说过,孟优伶只是个南亭卖唱的戏子,是孟简在赵瑞王之约时偶遇,顺手花了七文钱买下的。
然而五年后陈兵瀚海之时,孟优伶沦为战俘,却让孟简甘心花了七座城池赎回,还赚了国姓。
他们曾并肩作战多年,历经夺嫡之险,共赴战场险恶,蹙眉抬眼,俱是默契。
孟简一生宫妃无数,始终不曾立后,却独独将种满梧桐的重华宫赐给了孟优伶。
“凤栖梧桐。”孟繁靠坐在树上据了口酒,低声念着。
从前他只当她是父亲的女弟子,哪怕在世人的眼里口中,她和孟简的关系从来都暧昧不清。过往种种,于他而言,不是不嫉妒的。
心中那丝妒怒好似冬日铜盆里燃尽的炭火,还剩最后一点星子,慢慢灼烧,直烧得人体无完肤。
十四岁入主东宫,他与传闻中心思诡异的父亲并不相熟。
他看不懂孟简,也看不懂孟简一手裁培出来的孟优伶。
孟繁只记得那一年春意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