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翘眸光一收,眸底涌动着杀机,瞳孔快速收缩犹如针尖。她并未料到云歌会突然发起,千钧一发之际,罗翘迫不得已手臂一抬,银针纷纷扎入她的臂中。其余的银针则被她手中的黑刃挡去,只听的铮吟一声,银针纷纷落到了地上。
几乎是看也未看,罗翘反手一丢,手中黑色刀刃接连五柄从指间一并掷出,刀刃泛着寒光,于那日在月咏楼看到时无异。
去势凶猛,云歌一时难以收手,情急之下凌空一个后翻。她脚下踩中马首,衣袂迎风扬起,那五柄黑刃上散发着寒气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只听的刀刃在扇身划出一道道刺耳的声响,云歌震得虎口一酸,险些松手。即便如此,还有一柄黑刃扎进了她的肩膀处。
踏在马首的云歌脚底微微施力,险险避过刀刃,忍着肩上的疼痛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到了地上。罗翘身下的马首被踩的吃痛,立刻仰头长嘶踏着蹄子狂躁起来。银瓶乍破间,一柄铮光发亮的长剑如千里倾泻从云歌背后破空而来,凛冽的寒气掠过她的面颊,削断了她扬起的发丝,纷纷散散落到了泥石谷道上。
还未待她看清,那剑蓄积着长虹贯日般的剑气就直直刺向了坐于马上的罗翘。
谁也没有料到半空中会出现一只剑,云歌立刻认出了那柄长剑,长剑速度极快,倏的一声刺进罗翘的肩胛骨。长剑势如破竹,力道迅猛霸道,罗翘双眸骤然布满惊惧,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剑气将她掀起至半空。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云歌略一踌躇,咬了咬牙双手拉住马的缰绳翻身跃了过去。她未曾怠慢半分,脚下急急落地刹出一道白印,谷道上扬起一层泥灰,身形还未站稳她就迅速伸手紧紧的抓住了罗翘的手腕。
被剑掀至谷底的罗翘,面色惊恐而绝望,此时的云歌在她眼中无异于溺水中的一根草,她反手一扣也紧紧的握住了云歌的身子。
那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失重感降临到云歌身上,她面色一白,忽然想甩开罗翘攀附上来的手。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谷底的风灌进口鼻,呼啸而来似乎穿破了云歌的耳膜,她的衣裳被风的鼓动,像是一只陨落的巨大的蝴蝶。
在一片惊慌失措和杂乱的风声中,云歌似乎听到了一声怒不可揭的咒骂,紧接着身子重重往下一顿,手臂不知何时被一只大手紧紧拉住。
“禾,禾秦。”她的小脸惨白惨白,半张着口,惊讶的看着上头将自己及时拽住的人。
禾秦如墨的发从后头垂了下来,他俯身在古道上头,另只手握着折断的剑深深的扎进了谷道的泥石中。他的刘海被风扬起,露出那对死死拧住的浓眉,一双狭促的双眼刀剑般聚着寒光,禾秦咬牙道:“你可真是菩萨心肠。”
这个时候他还不忘嘲讽一句,手下却在开始渐渐施力,试图将云歌从底下拽上来。
此时云歌相当于被左右夹击,上头被禾秦紧紧拉住的同时,另一只手还在紧紧的扣着罗翘的手腕。为了减轻些禾秦的负担,云歌忍着身上被撕扯的疼痛,脚下小心翼翼的探着陡峭的谷壁。
“我要杀你,你还,救我。”罗翘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仰着头艰难的开口,左肩被禾秦的长剑刺穿,正垂着手臂滴答滴答的流着鲜血。
“闭嘴!”
“闭嘴!”几乎是异口同声,云歌同禾秦二人咬牙呵道。
云歌怔了怔,脚下终于踩到了一块落脚的石头,太阳白色的光有些刺眼,她微微别过头,喘了一口气同罗翘说道:“你脚踩过去,尽量借点力。”
罗翘没吭气,但还是照做了,也同云歌一样脚踩中了一块石头落下了脚。如此一来,禾秦便轻松多了,云歌却是不轻松了。
她手臂上本来就有剑伤,方才肩上又被罗翘的黑色刀刃打中,眼下这样被一人的重量拽扯着,还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即便如此,她还是忍着没有出声。
禾秦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他瞥了眼死死咬住嘴唇,面色发白的云歌,咬了咬牙一鼓作气将她往上拉。
察觉到从禾秦手上传来的力量,云歌也不敢懈怠,三人合力,互相借力,最后终于从命悬一线之间回到了谷道上头。
云歌只觉得身上忽然松了下来,紧接着四肢酸痛无比,她大口的呼出了一口气,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可屁股还未落地,衣领就被禾秦一提,二话不说拽着她往前头走。
“你干什么啊。”云歌皱着眉头,口气薄怒。可禾秦丝毫不肯松手,即便自己没力气也只好被他拖着,强行前进。
禾秦不发一语,抿着薄唇,面色铁青。
“你放开我,我自己会走。”云歌瓮声瓮气道,便开始试图掰开禾秦的手。她的手刚伸出来,禾秦却突然松开了手。云歌猝不及防,脚下一滞便摔倒在了地上。
谷道是泥石形成的,上头坑坑洼洼,膝盖磕在上头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云歌倒吸了一口凉气,愤恨的仰头怒视着禾秦。
“你到底想干嘛!”她揉着膝盖,肩上又疼,伸手想看看肩上的伤势,手臂的伤口也裂开了流着鲜血。
云歌忽然觉得自己真惨。
禾秦看都不看他一眼,冷笑了一声:“我还真想知道你想干嘛。”
“你什么意思。”揉着膝盖的手停了下来,云歌扶着一边的墙壁,艰难的站了起来。
“斐云歌。”禾秦蹙了一下眉头,忽然转过身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认真的开口:“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那副模样,云歌相信,他绝不是仅仅在嘲讽自己罢了。禾秦是真的怀疑她,怀疑她脑子有问题。
“算了。”像是对一个无可救药病入膏肓的人,禾秦有些无奈的叹了下,随后不发一语率先走在了前头。
云歌没说话,盯着禾秦的背影,也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她知道禾秦为什么是那副样子,但如果仅仅是因为她救下了罗翘,那就太可笑了。
若说自己为他带来了麻烦,那云歌无话可说。
三人一路而行,有两匹马落入了谷底惨死,眼下罗翘被禾秦丢在了后头不管不问,云歌只好同禾秦乘一匹马前去大都了。
方才进入城门的时候,云歌就该想到事有蹊跷,但实在没有想到罗翘会害自己,对她的好感恐怕源于天火山庄那日。许是早就知道云歌同禾秦在一起,是以,罗翘才设下了一个小小的计谋。只是到底有些孤注一掷,比如说云歌在马上的时候就没有被她偷袭成功。
云歌坐在前头,禾秦手中握着缰绳将她环在怀中,但却是抿着嘴不说一句话。见他这样,云歌也有自知之明,只等着回到大都后便分道扬镳。
毕竟现在风口浪尖的时刻,谁都不会愿意同她过于亲密,也是不敢。即便禾秦不说,云歌也心知肚明,有些话挑开了就没有意思了。
这种时候,云歌才觉得,也是忽然觉得,她同禾秦的关系原来这么疏远。虽然不想承认,但心底还是抱着一丝遗憾。
正如云歌所料,进了大都之后,才知道这一切果然是罗翘搞的鬼。
两人骑着马从一旁而来,许是见云歌身上委实狼狈,有不少人都好奇的朝着这边张望着。就在这时,云歌突然在张望的人群中看到了萧阳仰着的脸。萧阳见云歌看到了自己,眸光一亮,随后挤开人群匆匆的小跑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云歌问道。
岂料萧阳却是满脸凝重,压低着嗓子开口:“公子,出事了。”
云歌见他这样,心头猛的一跳,压了压心底的不踏实,遂问道:“出什么事了。”
“现在有许多江湖门派上的人在庄上,口口声声说您是……。”
“妖女么?”云歌冷笑了一声,打断了萧阳的话。
萧阳拧着眉头,点了点头,看了云歌一眼试探性的说道:“公子,要不……您先去二宫主哪里避一避。”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云歌淡淡的说道。
说罢,手中摁着马鞍,作势翻身下马,却被禾秦一把捉住了手腕。云歌皱了下眉头,不解的看着他。
“你就打算这幅鬼样子回去?”禾秦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随后扭头看向萧阳:“你们家公子等会回去。”
萧阳没说话,朝云歌投去了征求的目光。待看到云歌点了点头之后,才低了下头,后退一步应声道:“属下知道了。”
禾秦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脚下碰了碰马肚,两人坐在马上已是晃晃悠悠的破开人群,朝着冥罗宫的方向过去了。
街道旁的小贩数不胜数,三三两两的人挤在不同的摊位前,秋季里干燥的风夹着一丝细小的灰尘迎面而来。
“那个属下倒是真将你当成主子了。”禾秦在后头忽然开口说道,他话里有些嗤笑的意味,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