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又熟悉的纽约,各色各样的人在眼前晃过,叶璨分不清面前是真实还是幻影,如同坠入了虚无缥缈的幻境中。
恐惧在一瞬间向她袭来,手脚顿时变得冰冷,仿佛有人攥住了她的心脏,使劲搅拌,痛和累同时产生。
“割腕?”叶璨大脑空白的无法组织其他言语,呆呆的重复了一遍。
“晚饭的时候,他迟迟没下楼,我知道你走了,不放心蔺源,拿备用钥匙开了门,叶璨,那个场景是我从来不敢想的,我照顾他二十多年,从没见过他那么衰败......”
四婶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似乎还有回响,应该是在寂静的医院走廊。
陈迦亦发觉了情况不对劲,不出声打扰,看着匆匆赶来的卢桃也没有出声,使了一个眼色。
“情况,怎么样了?”叶璨无法支撑着自己站立,竟然蹲在了人来人往的路边。
“抢救过来了。”
叶璨痴怔地看着地面,蔺源从小就骄傲坚韧,自杀这件事实在无法认为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的枕边有着一封信,邮票都贴好了,我想,是想寄给你的。”
叶璨喉咙发涩,热潮裹涌着眼睛,迅速溢出了泪水,滴落在柏油马路上,消失不见。
“麻烦寄给我。”叶璨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好,”四婶答应得很快,又说:“你不回来看看吗?他除了呼吸尚在,其他根本看不出还活着。”
叶璨沉默了很久,四婶还以为是国际电话信号不好,等了很久,就当要挂电话的时候,那道沙哑的女音才传过来。
“不回了,祝他幸福。”
叶璨马上挂断,高挑的身姿蹲着的时候,娇小一团,浓密的乌发垂落在颈脖边,细白如葱的手指覆盖在脸颊上。
叶璨脑海里闪过小时候,石榴树下的她和他。
闪过一片雪地里,清冷傲然如他,却跪下哀求。
路人一看,还以为是晕机休息,殊不知那掌心中湿润一片,满是波光的泪水。
渐渐地,细小的抽泣声被刚蹲下去查看她情况的卢桃听见,卢桃神色一愣,向陈迦亦使了一个疑惑的神色。
陈谌很小,但是此刻莫名的没吵闹,安静的牵着卢桃的手。
陈迦亦于心不忍,陈仪的死亡对每个人心中都是一层隔膜,撕不开,扯不掉,存活在世界上的人背负着沉重的亲情和爱情,实在太累。
陈迦亦开口说:“叶璨,要是实在喜欢,就回去吧。”
叶璨再次站起来的时候,神色平静,“回哪去?我不是回来了吗?”
陈迦亦和卢桃面面相觑,卢桃上前挽着她的手,轻声说:“我跟你讲啊,青年才俊可太多了,我有空给你介绍,十个百个都不是问题。”
叶璨敷衍地笑了笑,“我的车来接我了,先走了。”
卢桃眉间紧蹙,对陈迦亦摇摇头,“有些事,就是过不去,有些人,就是忘不掉。”
陈谌又开始闹腾了,“mom,抱我......”
叶璨上车之后,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一边哭一边拔掉手机卡,哭的无声,隔板一开,司机根本不知道叶璨在哭。
叶璨爱哭,是小时候被宠着的时候。
二十岁退婚后,哭的是身不由己。
二十七岁回到纽约,哭得是无奈和决绝。
异国漂泊的五年,叶璨在地下场肋骨被打断,手臂骨折的时候,没有落泪,只落汗水。
回到了纽约的麦田别墅里,叶璨静静坐在榻榻米上,眯着眼眺望前方的麦田,心却怎么样都静不下来。
明珠市的医院的院长,天天心惊胆战的,腹诽着是不是和蔺家犯冲,一年之内和蔺家有关的人进了多少次医院了,数都数不清。
“情况良好。”院长亲自去给蔺源查房,淡淡的和护士说了几句。
蔺源的唇色苍白,眉目清隽,羸弱的病态消减了他的锋锐,浑身的气息如同圣洁清冷的雪莲,微弱却淡漠。
佟介担忧地皱眉,翻看着病历报告,在走廊上和医生仔细询问,四婶坐在走廊上低声哭泣。
佟介压制住躁郁,和他从小一块长大,不敢相信蔺源这样的人会自杀,努力平地问:“阿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蔺源沉默不言,越发的沉寂。
佟介忍不住大声说:“你那么爱叶璨就去追啊!寻死觅活的能得到什么?你死了,叶璨跟别人结婚了,你就快活了?”
蔺源抬眼望过来,唇畔似有讽意,“等我死了,就看不到这些糟心的事了。”
佟介在病房里走来走去,一脸的恼怒,这么不珍惜生命。
“阿介,她深入我的骨髓了,一旦抽离,会要我的命。”
佟介微微一怔,满心的怒火熄灭了,生涩地说:“余生那么长,形形色色的女人不都有吗?何必这么强求,退一万步来说,你去把她抢回来又不是不行。”
蔺源垂着眸子,盯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困住她,她会不快乐。”
佟介的心神一震,声音放轻:“阿源,那你今后怎么办?”
叶璨不肯原谅他,论心狠,还是女人绝情起来更狠,佟介想到这,心里越发不安。
蔺源依旧低垂着头,一言不发,像个哑巴一样。
佟介深深地叹了一声气,拧开门把手想出去抽一支烟,一开门就碰到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爷爷。”佟介是认识蔺老爷子的,世交之间都是相识的。
蔺老爷子微微颔首,佟介侧身让开了。
那一天,深居简出的蔺老爷子进入了那间病房,没人知道聊了什么,只知道,蔺源第二天就出院了。
纽约别墅前的邮箱里被邮递员投了一封信,洁白崭新,只等人去拆封。
在纽约照顾叶璨的是一个老女佣,每时每刻是定点收取邮件,经常有国际大奖的邀请信会被邮递过来,女佣每天都要去检查信箱。
昏暗的房间里,米白色的大床上洒满余晖,坐在床上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麦田,静谧又美好。
“这是今天新的信。”
叶璨穿着白色的睡裙,看起来苍白脆弱,乌鸦般的睫毛于眼尾处特别浓密,眼睫垂落之时显得无辜又可怜。
叶璨缓缓地伸手接过女佣呈递的信,女佣摇摇头就往外走去了,对于她无精打采的模样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