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穿那么贵的衣服,姐姐,手表……”江海棠慌乱地摘下晚上的翠绿色手表,手镯,“我不要这些。”
她不想哭的,可到底不争气,眼泪掉在手表上,她擦掉,想把手表干干净净地还给温久盈,“你觉得累,休息几天,我不打扰你,好不好?”
“别不要我,别赶我走,姐姐。”江海棠不知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挽留温久盈,她的恐惧无限被放大。
温久盈轻易不会说这样的话,但凡出口,那必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可她不想。
明明不久前,她们还紧紧拥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棠棠,”温久盈紧紧抓住江海棠的手,即便心如刀绞,也要迫使江海棠与她对视,“别这样,你有自己应该待的地方,不是我身边,我们都知道,我们也努力过,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我现在是可以休息几天,那之后呢,我们仍旧会重蹈覆辙,放弃吧,棠棠。”
“我不,我不要。”江海棠缩手,身子往后缩,下一秒又死死抓着温久盈的肩膀,“我不要分手,你不是温久盈,你是假的,你把她还给我。”
“你不是喜欢我的身体吗,我给你,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姐姐,我什么都听你的,”
她开始扯裙子吊带,可即便她衣衫半褪地出现在温久盈面前,那张沉静的脸依旧无动于衷,衬托之下,她的努力和挽留像一个笑话。
“走吧,别回来了。”指甲死死掐着手心的肉,即便克制,温久盈的眼眶仍旧克制不住地发红,“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哪里来的分手。”
要论卑鄙与无耻,她才是这世上之最。
三年,江海棠什么都给她了。
可她竟还能说出“从没在一起过”这样的话。
时至今日,温久盈终于相信遗传论调,血脉里流传的是肮脏又龌龊的自私,她从头到尾都是自私的人。
江海棠沉默以对,无声哭泣。
而温久盈掀开被子,从衣柜里拖出一个收拾好的行李箱,“走吧,江海棠。”
走的远远的,离她远远的,别再被她的自私囚禁。
也正是这个行李箱,打碎了江海棠最后的幻想,仿佛将她所有的尊严踏进了尘埃,那一滴泪掉下来的时候,像是火山岩浆里迸出来一般,灼热又滚烫,烧的温久盈针扎似的,细细密密的疼。
“原来你早就想好了。”
江海棠苦笑起身,把滑落的肩带重新扯了上来,“丢掉吧,身上的衣服,我会洗干净还给你。”
“温久盈。”离开前,她转身,定定凝视着温久盈,“其实你和其他人一样,只看见我身上铺就的金玉,是你不懂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很抱歉,没能补上你心上的缺口。”
温久盈从门口拿了大衣给她,江海棠没有接。
她就这样穿着单薄的吊带连衣裙消失在转角,没有回对面的家,也没有说更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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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大衣的姿势,温久盈维持了很久很久。
久到胳膊失去知觉,她才逐渐反应过来,江海棠走了。
——是她赶走的。
温家的电话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尤其是在温振翔两天没回家。
江海藤并不意外会接到温久盈的电话,只是语气并不算好,“怎么,温总百忙中还记得我这个前大舅哥?”
“开门见山,江总,”温久盈看向窗外,天总是阴的,无论她什么时候去看,都不再会有晴天了,“温振翔在你手里,把人交给我。”
“嚯,现在温总讲话都硬气起来了。”江海藤还以为温久盈是来当说客的。
要不说伏地魔可怕呢,他在这帮忙解决问题,结果人家来拖后腿了。
“把人交给我,江总,别插手他的事,好意心领,另外,我已经从青芽离开,和贵司的合作后续会有其他人补上。”
温久盈的语气太冷了,冷到不像还是一个活在世上的人,不见半点活人气,江海藤皱起眉头,“你想做什么,小温。”
“江总,”温久盈话音一顿,“你是好人,江家都是好人,别因为我家的事,脏了你们的手,长姐如母,家门不幸,该由我自己管教。”
“棠棠她……”
“她会有很好的生活,她也会遇见很好的人,江家不会再遇见那样的麻烦。”
江海藤被温久盈搞得一愣一愣的,但他还是让小王把人送到了温久盈手里。
也是电话打得及时,再晚那么半小时,人就已经在飞机上了。
温久盈在郊区租了一栋偏僻的自建房,温振翔就被关在那里,一日三餐只有稀粥,咸菜,白天还要被人督促着下地干活。
自建房漏水,下雨天淅淅沥沥地往下淌水,外面下小雨,屋里下大雨。
如此转眼便是三个月,温振翔闹过,可温久盈请的人轻轻松松就能控制住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直到……温久盈出现。
“温久盈,非法拘禁是犯法的你懂吗!”他当真受够了。
“有人报警才行,有人报吗?”温久盈一袭黑色的衬衫裙,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那个,长发修短,披散在肩头,比之三个月前,她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爸妈都知道你在我这,你老婆也知道,他们敢跟我要人吗?你有孩子了,温振翔,为了孩子的未来,他们情愿放弃你,就像当年放弃我一样。”
温久盈四处看看,鞋跟落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这里比我小时候住的环境还要好点,起码地是水泥地,去过老家吗,黄泥地,下雨漏水的时候,鞋子上全是泥点。”
至于雨鞋,一双鞋需要一年四季穿三四年的人,哪怕小了也要挤在小鞋里走几个小时山路的人,哪有雨鞋可言?
“不是说要和我人生互换吗?现在爸妈我来照顾,你的老婆孩子我也照顾,你……”眸光冷冷如刀,温久盈猝然笑开,却带着喋血一般的疯狂,“你在这把我过去十八年经历过的生活全都经历一遍,我干的活,走的路,桩桩件件,每一步。”
“十八年,爸妈也该差不多了,那时你就自由了。”
“你……”温振翔从没见过这样的温久盈。
黑裙黑发,唇红的滴血一般,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索命厉鬼。
“你不怕……”江海棠知道吗?
“不是你逼我的吗?”温久盈冷淡疏冷,漆黑的眼眸好似深不可测的暗渊,过去的她不爱笑,如今倒是多了不少表情,好似挣脱了重重枷锁一般,可……
也多了点疯癫。
“你在和我说那些的时候,钟起遇告诉你这些的时候,你们不都算准了我会分手?”温久盈瞥见温振翔目光错愕,她冷冷一笑,“怎么,对于我知道钟起遇,很奇怪?你大概不知,她快倒了。”
温振翔的谩骂完全伤不到温久盈的心。
她还有心吗?
不,早就没有了。
她还有怕的事吗,也没有。
温久盈甚至能把刀递到温振翔手里,“想杀了我吗?杀了我你就能自由,但你欠的债,你的孩子,就要喊别人当爸爸了。”
温振翔握着刀一步步后退,温久盈向前,他退后,在温久盈点着自己心脏处的时候,他丢了刀,“你真是个疯子。”
温久盈定定看着温振翔,直到他目露惧色,她才缓声开口:“现在知道也不晚,想好了吗,我是非法拘禁,还是你自愿留下的。”
温振翔把刀踢到一旁:“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曾经有,我也有。”温久盈轻笑,弯腰把刀捡起来,“但你放弃了,我也放弃了。”
现在他们只有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