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赵大人，下一波暴雨，在路上了。”看着天边的黑幕，亲历过闽南洪涝的孙敖嘶哑着嗓子开口。
孙敖作为在场救洪经验最丰富的的人，在暴雨中的所有指挥调度，全都是靠嘶吼。
如今说出的每句话，嗓子里都能生出血腥味。
“原来这老天爷也得用膳，这稍微停一停，也是逗着我们玩的。”苦中作乐，宿井刻意讲了句轻松些的话头。
“莫怪乎海晏河清成为历朝历代可望而不可即的目标，这黄河，太难清了。”
赵鸣乐吃完最后一口馒头，看着身后光着膀子的将士们，被雨水冲刷过后的皮肤，再被日头一晒，直接褪了一层皮。
所幸他赵鸣乐谨守男德，没有脱下上衣让旁人看掉身子。
不然指不定就和这些人一样，那他家宿井必然更不喜欢他了。
“的确，闽南的洪涝和黄河比起来，的确不值一提。”
孙敖亲历过大楚皇朝最汹涌的洪水，如今看来，闽南洪涝的死伤，与其说是天灾，倒不如是人祸。
“黄河，会清的。”这是宿井当着黄河两岸的百姓，当着王博的面，许下的承诺。
黄河这条巨龙，上千年时间都无人可与之和睦共处，她肩膀上的担子很重。
但她，一定能扛下来。
“嗯。”王博慎重点头，许下属于执政者的承诺：“此次洪涝了却，陛下在位期间，必然会找到治河之法。”
王博很清楚，他在这堤坝上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传入沿岸百姓的耳中。
这洪涝会控制住，而这大瑾皇朝得民心，自这洪涝之后，都当归属于萧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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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停摆，萧琮从早到晚都坐在勤政殿的龙椅之上。
文武百官全部等候在殿外，随时听候萧琮的调遣。
但凡有做的不到位之人，当场贬谪都是小事，直接砍头的官员已经有了好几个。
“陛下，圣人已经开始组织开封、洛阳等地百姓撤退。”
“陛下，圣人命宿奎大人去新筹十万将士救灾。”
“陛下，宿奎斩杀了河北郡太守。”
“陛下，洪水涨势依然在不断加速。”
……
上通下达，一道一道关于中下游数百万百姓生命的灾情信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入朝堂。
萧琮坐在皇位之上稳如泰山，手里不断被拨动的佛珠，泄露了萧琮内心的担忧。
萧琮有点后悔，没有将佛珠让王博带走。
她的娘亲，还能不能再护一次他的夫君？
“宿斗，震灾银子你亲自去一趟，孤绝不允许有贪腐之事发生。”
他的小将军在前线拼命，谁敢在这震灾银子上动一分手脚，谁就得死。
“臣遵旨。”努力大半年给萧琮挣来娶王博的银子，现在还真是一股脑全部砸水里去了。
没关系，他还能挣更多的银子。
一定让陛下风风光光娶上圣人。
“李相，青光到哪里了？”
如今是洪涝的高峰，过不了多久大量的死亡导致的瘟疫就会席卷。
青光必须带着太医直接驻扎在受灾沿线，商讨治疫之策。
“陛下，目前在义马，正在朝开封而去。”
开封是整个河南郡最繁华的县城，一县之人口，占据了河南郡的一半。
所以，守住了开封，就守住了河南的基石。
缓步走出勤政殿，空中闪电席卷，黑云压城之下，萧琮徐徐开口。
“李相，孤接管墨玉阁之时，闽南有了洪涝。”
那一年，天道给了萧琮与王博跨越时光重逢的机会。
也是那一年，萧琮意识到在天灾面前，人力的微不足道。
“孤如今成为这天下共主，这黄河，就非要给孤来这么一遭？”
萧琮身上穿的袍子还是王博离开那日所穿，酷暑难耐，这身袍子早被汗水浸湿了好几次。
可萧琮压根没有心思管这些。
“如今国库不充裕，百姓家中未有余粮，这黄河，倒也的确没有一丝怜悯。”
有过怨天，但萧琮从来就不是尤人之人。
人定胜天，萧琮相信自己会赢，也相信王博会回来。
“陛下勿忧心，圣人必然能带领沿岸百姓，平安渡劫。”
勤政殿的冰早就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是满头大汗。
因着国库紧张，文武百官都开始主动拿出家中钱财，送予前线赈灾。
“嗯，孤的小将军和孤的百姓，都会平安渡过此劫。”伸出一只手，接住从天幕落下的暴雨。
“黄河不清，孤心难宁，天下百姓难宁，李相可懂？”
“臣知晓。”
五天五夜，王博和赵鸣乐跟着开封的百姓日夜守在堤坝之上，累极困极便躺在堤坝之上眯一会。
在洪水毫不留情的肆虐之下，护堤的军民已经连续往后退三百余尺。
但所幸，如今的水量虽然不见明显下降，但再也没有没完没了的增大。
“圣人，赵大人，义马和洛阳方向的雨势应该停了。”
孙敖仔细盯了一阵子远方，总算松了口气。
连带着王博和赵鸣乐也松了口气。
只要雨势停下来，那就只需要将现有的水量消耗，交由当地军民收尾即可。
而王博便能启程回京城。
萧琮这些日子，必然很是忧心于他，指不定连一顿膳食都没好好用。
好不容易长出的那点子肉，指不定都还回去了。
想起萧琮，王博嘴角微微勾起。
笑容很浅，也很甜。
开封的雨停了不过一个时辰，又开始断断续续下了起来，下得倒是不大。
王博看了看身后还在不断拓宽的堤坝，目光落在水流之上。
接连三棵需要十人合抱方能围住的树干，自远处倾泻而下。
亲眼看着一根树干平安通过河道最窄之处时，王博下意识开口：“赵鸣乐，这几棵树，好生粗大。”
“这若正好凑在一处，直接将河道堵住，咱就是白忙活一场。”
心下松懈，赵鸣乐很随意地开了个玩笑。
这要真能堵住，早就堵在上游了，怎么可能等到了开封才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