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来的太突然，晏淮本以为今日的萧琮会如往日一样，议而不决，由着他们乱成一锅粥。
随着萧琮的动怒，晏淮又觉得纵然他没有被惩处，两位主动挑衅王博的尚书，也少不得被责罚一番。
可如今萧琮高高举起，竟然能做到轻轻放下，最后还开言惩治李珍。
现下的惩处虽然微不足道，但却是个好兆头。
晏淮嘴角地笑再也遮不住，脸上也因着这笑，堆满了褶子，看上去与这新皇朝很是难以融合。
“陛下英明，老臣全听陛下的。”
耐心耗尽，萧琮一点听他们胡扯的心思都没有，转头看向林公公。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拂尘一挥，林公公吹响了今日下朝的号角。
百官跪拜，继续跪地行礼恭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琮和王博并肩离去之后，晏淮刻意经过李珍身侧，撞了李珍一下。
“哼。”一声哼笑，带着讥讽，趾高气扬更甚往昔。
“李相，老夫再如何落魄，也是天下文人之首，岂容得了你一个晚辈来挑衅？”
李珍微微垂首，嘴角带着温润的笑，很是谦虚：“多谢晏相指点，晚辈自当好好向晏相讨教。”
萧二看不得李珍被这般凌辱，甩着袖子就要上去替李珍镇场子，却被宿斗紧紧拉住。
“哈哈哈。”晏淮环视这一群刻意忍让的新朝臣子之后，大笑三声。
继而带着户部和吏部两位尚书，有说有笑地离去。
张扬的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大公鸡。
“李相，陛下在侧门等您。”晏淮离去之后，李珍便被林公公拦住了脚步。
“请公公带路。”跟在林公公身侧，李珍身上并未因着晏淮的言行，而带上任何不悦的情绪。
演戏，是每一个官员应该修炼的基本功课。
“李相，听说流芜病了？”萧琮身侧并没有跟着王博，身后也并没有仆从跟随。
萧琮只想单独见李珍。
“多谢陛下关心，贪凉之后便发热，再加上身子底子本来就不好，便多拖延了几日。”
李珍的眼底有着青黑，但并不见厌烦。
想起那事事做得恰到好处之人，如今因着生病，所有小厮下人都近不得他的身，只允许他去照顾。
倒也觉得有几分有趣。
他得了流芜这么多照顾，此次能照顾流芜，也算是能少许补偿流芜的付出。
“孤这次可是直接给你放了三天假，你可得好好照顾好流芜。”
旁人感情的事情萧琮能做的不多，他也不太愿意去耗心思掺和。
因着对象是李珍，萧琮选择把他能做的，全部都做了。
剩下的，就靠李珍自行去领悟。
“陛下放心，流芜稍微好一点，臣便立马来上朝。”
三日之后便是旬休，连着五日假期，李珍觉得很是奢侈。
但他这人的性格摆在这里，该做的公务一点都不会少，只不过不能日日来朝堂陪着晏淮争执。
静静看了一会李珍，萧琮轻声开口：“先生。”
这一唤，李珍瞬间红了眼眶，抬头看着萧琮。。
“明卿。”嗫喏几句，再次唤出这两字，压在李珍心上的枷锁，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
“来这世上走着一遭，不易。”笑得明艳洒脱，却是解开李珍身上所负枷锁的钥匙。
“珍惜眼前人，莫被往事羁绊，辜负了有心人。”
原来，萧琮知道。
那萧琮又是何时知道的呢？
可知道与不知道，已经不重要。
“陛下，臣懂得。”眼泪从脸颊吹落，眸子闭上一瞬再次睁开，清亮的如雨后明镜。
“嗯，李相回家去吧。”
从泥泞中走出的人，嘴角的笑意厚重却不失清朗，却早已不是李珍初见的模样。
灵魂深处那些许未被填补的空缺，被补上了。
他交给萧琮的那颗心，萧琮原模原样还给了他。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李珍自当继续朝前走。
“是。”
转头离去，宫殿恢弘，暑热难耐，李珍却觉得如释重负，神清气爽。
“你一直都知道？”王博从柱子后走出，萧琮唤出的那一声“先生”，让王博心间酸涩。
萧琮这般满心满眼只有他、除了他之外任何人的心意都能熟视无睹之人，却将李珍递出来的心，还给了李珍。
低头与王博十指相扣，带着些许哄，就怕家里的小夫君又吃醋。
“以前不知道，某天像是得了仙人指点，忽然就知道了。”
李珍对他这片痴心，延续了两世。
并无愧疚，感情的事情并非付出了，就该有回报。
今日这一遭，萧琮将自己能做的全做了。
只是觉得应该这般做，但不做，对萧琮也无甚影响。
“聪明一世，在感情上却是格外迟钝，也不知怎么当初勾搭我的时候，就想的那般清楚。”
王博带着浅笑絮叨，总觉得自初见便浓烈到无从遮掩的偏爱，不似萧琮这般性子之人能做出的事情。
萧琮就该柔和又疏离，接受世人所有的偏爱，而非用尽小心思奋力去追逐。
“指不定，我生生世世都记得要爱你了。”
王博说的这点萧琮真的得认。
上一世他也是在他的小将军死后，才看清楚自己这颗心装的偏爱，是爱情。
无人可询问，无人来指点，更没见过旁人生死相许的爱。
所以萧琮便不知那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守护，而是男子之间生死相许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