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怎么挣扎，浑身无力的萧琮，竟然连离不开椅子都做不到。
这一刻的萧琮发现，面对王博的无助，他除了哭泣，旁的竟然都无能为力。
回以萧琮一个安心的笑容，王博凭借手上的力量挣扎着从轮椅上下来。
双手撑着地面，双腿虚虚碰着地板，汗水不停从额头滴下。
“儿啊，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莲娘如何不心疼？
他的儿子长这么大，再是调皮捣蛋、上房揭瓦，她也从未动手打过人。
“阿娘，我已经废了，我怎么可以拖累他？”
王博并不觉得自己曾经所作所为有错，他觉得他最大的错，是他如今的自私。
他自私的承认了对萧琮不死不休的爱，自私的用爱将萧琮锁在自己身旁。
“那你不是还能动吗？”口中的话毫不留情，眸色中也带上了怒其不争的不满：“我王大郎怎么生出你这般孬种。”
但王大郎的心啊，酸疼。
“儿啊，你错在，不该替明卿做决定。”
莲娘蹲下身子替自己迷茫无助的儿子擦干汗水，却没有碰王博眼角的泪。
这泪，擦与不擦，当由萧琮决定。
“明卿将一颗心完完整整交给你，并不是给了你伤害他的资格。”
“明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个可以让你送来送去的物件。”一句比一句柔软，一句比一句坚定。
“你可懂？”
“阿娘，我若走了，他的肩膀上担着苍生与使命，儿子必然不能带他一起走。”撅着嘴唇委屈巴巴，抬头看向萧琮之时，泪意再次汹涌。
“阿娘，我怕我走了，他身旁连个知冷知热、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生死人生大事，那么多人为了护着他们，将生命交待在了奔赴光明的途中。
在死这个事情上，萧琮和王博，都没有随心所欲的资格。
听着王博这一句一句道出口的无奈，萧琮蜷缩成一团，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他的小将军啊，他的元宝啊。
自己都已经是万念俱灰了，竟然还记着给苍生留下一个他。
转头看向窗外的那一片苍穹，萧琮的内心在怒吼。
老天爷，你睁睁眼吧，你看看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那你现在怎么想？”莲娘琮蹲着改成跪在王博对面，一双似水的眸子，蕴含着无限力量，鼓励着自己的儿子。
“阿娘，我想要萧琮，我想一直陪着萧琮，我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低垂着头，嘴角笑意苦涩。
不敢看向萧琮，不敢看向任何人。
他这副残躯，这一切无异于痴心妄想。
可他，就是想。
“阿娘，我是不是好自私？”王博其实并不想伟大，他想要的一直就不多。
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萧琮而已。
“我们元宝很勇敢。”能做到坦诚面对自己内心的所求，是勇士：“阿爹为你骄傲。”
王大郎从座位上站起来，先将莲娘扶了起来，再把王博抱上轮椅。
伴随着王大郎的起身，萧琮忽然发现自己消失的力量，又慢慢回来了。
待到体力能够支撑身体站起来，萧琮连忙走下凳子，又一次跪坐在王博腿侧，偷偷吻着王博那两条无力的腿。
他的夫君，受委屈了。
“明卿，我王家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往后再这般胡闹，你就揍他。”
两人心中的结已经打开，莲娘拿着帕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将自己的手交给王大郎握住。
王大郎低头与莲娘对视，两人嘴角都漾起一个会心的微笑。
从今日起，能够陪伴萧琮和王博渡过的每一道坎，都是上天垂怜。
携手走出书房，两人顺手把门关上，也将门口的秋霜和小苟子带走。
“老爷，夫人，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二位跟着我走就好。”秋霜笑着开口，老爷夫人来了，自然该做的安排，都要立即做好。
“秋霜，听说你和小苟子正月初八成亲？”伤感与悲痛被妥善收藏，莲娘的嗓音温暖又柔和。
听在秋霜耳朵里，觉得很是眷恋。
“是的，您二位来了，可一定要喝完这杯喜酒再回铁岭。”小苟子连忙开口挽留，红肿着一双眸子。
显然刚刚站在门口的他，又哭了。
但此刻小苟子眼中笑得真切，如今两位主子和好了，他和秋霜又是大婚在即，简直就是双喜临门。
“你们玉门关这一战，赢得也太过惊险了。”莲娘握住秋霜的手，尽显亲厚。
她自然知晓萧琮和王博话里藏着话，作为娘亲，她想更多了解一下两个孩子的经历。
秋霜和小苟子对视一眼，都笑着多提了几句，倒也没有说的太过详细。
太过惨烈的过往，那就留在过去吧。
人都得朝前看，才能迎来新契机。
“夫人，您也别忧心，如今大家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苟子拍着胸脯开口，他一贯乐观，不若旁人精明，但比旁人多了几分开阔。
“所幸都过来了，也是经过这一遭，才意识到要珍惜眼前人。”秋霜垂眸浅笑，偷偷看了小苟子一眼，耳根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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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重新陷入安静，却不再有刚刚的压抑。
刻意转移视线，谁也不敢先看谁。
萧琮早就哭到鼻头红红、眼眶红肿，王博虽然看上去好一点，但眼睛血丝充斥，看上去有些许可怖。
两个都是率领千军万马、指点江山的人，想起刚刚当着爹娘哭成那般模样，又有了点尴尬。
一人抬头，一人垂眸，两相对视之下，红了耳根。
今日两人都说了太多话，此刻自然无需多言。
眉眼弯弯，王博朝着萧琮张开双臂，意图将萧琮搂入怀中。
萧琮抬头笑得荡漾，伸出手遮住王博的眼睛。
“哥哥，不能看你，是不听话的惩罚吗？”久违的低沉中夹杂着柔情的嗓音席卷，萧琮委屈的瘪住了嘴。
他似乎又等了一辈子，才换来柳暗花明。
“不是。”萧琮从地上站了起来，将王博的头搂到怀里，轻轻的揉着那颗圆滚滚的头。
好久好久，没有这般亲密。
身体的记忆不会骗人，甫一入怀，一阵酥麻直冲两人大脑。
“哥哥现在不好看，有点丑，所以不能让你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