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穿身上，等会就能干了，更何况烤你的更顺手。”刻意弱化处境，萧琮轻柔的仿若在话家常。
“我们元宝的外袍马上就干了，再等等，不要着急哦。”伸出手又掐了掐王博脸颊的肉，极尽宠溺。
其实萧琮现在很想问问王博的身体如何？身上还有没有力气？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但萧琮不敢。
他当年风头正盛之时失去双目与双腿，他懂这种无助。
强撑力气弯下腰肢，费力捡起萧琮随意拖在地上的外套，在火上烘烤。
王博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沉重又臃肿，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曾经那种武力修为傍身的轻灵感，没了。
用萧琮的袍子遮挡，王博偷偷拿出手去捶打双腿。
手上的力气虽然不大，但重力捶打之下毫无感觉的腿，应该没用了。
低头，将苦涩暗自吞咽，专心手中之事。
能为萧琮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吧。
做这般琐事，王博显然比萧琮熟练更多，所以萧琮的袍子，虽然烘烤的慢，反倒干得更快。
“你先穿袍子，亵衣裤脱下来，我接着帮你烤。”将干透得袍子递给萧琮，看着萧琮身上半干半湿的亵衣裤。
萧琮的腿受过伤，这般湿哒哒包裹着，这个冬天，也不知要多受多少疼。
也不知，那人是否会记得日日替萧琮泡脚。
长夜本就漫漫，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萦绕在两人中间。
这一夜过得更加慢。
“你先穿，等会我穿你的就好。”沉眸看着王博，看了很久，萧琮才开口。
“我的被泡过了，你穿着不好。”低头，不敢与萧琮直视。
王博害怕衣裤上残留的毒素，伤了萧琮。
藏都藏不住的，来自王博的自卑，是扎在萧琮胸膛永远拔不出来的利剑。
“那正好，这样我们就一样了。”自暴自弃，再也没办法粉饰太平。
从抱着他的小将军跳下悬崖的那一刻开始，萧琮就是这般想的。
他就是想和他的小将军变成一样。
好也一样，坏也一样，疼也一样，伤也一样。
这样谁也别觉得，配不上谁。
谁也别想，打着爱的名头，推开谁。
“萧琮，玉门关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座城池了。”
见不得萧琮眸子的黯淡，王博一手捂住萧琮的眸子，另一只手开始给萧琮脱下半湿的亵衣裤。
倒马关山顶的豪言壮语犹在眼前，是他王博，失信了。
“王元宝，就你伟大，遇到我之时我就是个残废，你拿命给我开路。”
泪从被王博捂住的眼睛里垂下，悲伤从平静的嗓音中传出。
“怎么着，如今你受了点伤，我萧琮就要将你丢弃，在你眼中我萧琮就是这般冷血势力的人吗？”
“萧琮，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神明，纵然有残缺，那也是神采非凡。
而他，因着厮杀满身沾染鲜血，不是。
“王元宝，我萧琮今天再次提醒你，你一个人身上背着两条命。”
“你活成什么样，我便也会活成什么样。”并不敢挣脱王博捂住他眼睛的手。
因为萧琮不知道，他的小将军能承受何等力量。
“嗯，我知道。”
时间是良药，他的萧琮以后会君临天下，遇良人，幸福顺遂。
而他王博因着过往许下的誓言，自然也会努力活着。
他活着的价值，便是替萧琮承担所有因果。
不对，以后不能说他的萧琮了。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萧琮，睡会吧。”这里所有的人，除了自己这个残废，所有人都有数场硬仗要打。
而萧琮更是众矢之的，一时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目光落在身旁的麻绳之上，想也没想，王博将麻绳扔进了火堆里。
如果无法守护，最起码不要成为萧琮的负担。
“嗯，你也睡。”萧琮眼睁睁看着那麻绳被烧成灰烬，双手紧紧攥住，刺破手心。
他的小将军，想烧断他们之间所有的羁绊。
萧琮想生气，想责怪，可他的小将军都这样了，他如何忍心凶他？
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就烧了一个麻绳吗？
明天再拿新的就好。
没什么大不了的。
抚着王博慢慢躺下，将头靠紧王博的胸膛，轻轻的，并未全力压上去。
那只一贯会立马搂过来的臂膀，这一次并未有动作。
明明那脸颊之上的肌肉依然结实有力，明明那颗心脏依然会因为他的靠近，而雀跃跳动……
密密麻麻的痛，包围着萧琮。
连梦中，萧琮都紧紧攥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想找到胸口的那把刀。
可怎么也找不到。
“陛下，有人追过来了。”并未睡多久，秋霜就被细细簌簌的声响惊醒。
洞穴内的众人随着柳月的话落，迅速起身握紧了身侧的武器。
恰在此时，宿奎带着十人回到洞穴。
“陛下，臣在稍远的五个洞穴生了火，又灭了。”宿奎在萧琮和王博入睡之后，便出了洞穴。
“每个洞穴附近埋伏了三人，负责吸引追兵的注意力。”
“四周撒上了柳月之前做的药粉，那气味最是吸引蛇虫野兽，也能折损他们一部分人。”
萧琮下意识握紧王博的手臂，想借助王博身上的力气站起来。
刚刚握紧，连忙松开。
又怕王博多心，改成十指紧扣，另外一只手扶着王博坐了起来。
安置好王博，萧琮朝着宿奎点头，随即转头看向秋霜：“那些人离我们还有多远？”
秋霜再一次趴在地上，仔细听着：“三里路，人数不多，几经分散之后，首批朝我们来的最多五百余人。”
决策之前，萧琮又转头看了一眼王博，心中已经有了盘算：他必须安排人在这里继续拖延。
“宿奎，这里再多设几个陷阱，多安排几个人守住这里，杀完就按照记号跟过来。”
“是。”当场点了五个人，宿奎亲自带着人设置陷阱。
“保命和保存实力要紧，不要为了这区区几百人把自己折损在这里。”停住转身追赶萧琮的步伐，宿奎又多叮嘱了几句。
他们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上天眷顾。
若要死，也当死在更紧要的关头。
“宿奎，你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有实力陪伴萧琮走到现在的，一大半都是紧急调回玉门关的二十八星宿。
他们与宿奎，比之旁人，多了几分同甘共苦的兄弟之情。
“保重。”落下两字，追着萧琮的脚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