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萧琮带着人冲过来了。”随身亲卫附在萧道耳畔低声开口。
萧道站了起来，看向纵然奋力厮杀，依然不忘护着萧琮一行人的镇北军。
没关系的，这些人都会死，没有例外。
此刻的生死相互，他日看来，必然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正如他萧道的这一生。
看着萧琮越走越近，一反常态，狠意收敛，萧道笑出了胜券在握的志得意满。
他萧道的儿子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亲自来送死了。
“哈哈哈。”发泄的笑带着畅快，传遍战场。
多久了，多久过去了，他萧道才重新体会到，将这些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这种感觉，实在太令人痴迷了。
蝼蚁，终将是蝼蚁。
“本王的儿子，你来了？”萧道张开双臂，仿若要拥抱自己唯一的儿子。
“要不要考虑继承本王的皇位？”周围整整围了十圈的侍卫，并没有为萧琮退让出一条路的意图。
“把我的元宝，还给我。”萧琮的情绪与嗓音平缓，从始至终，他想拥有的，并且真正拥有的，只有一个元宝。
如果忽略萧琮那双已经充血的眸子，萧道并不会觉得此刻的萧琮在乎王博。
可萧道并未忽略：“萧琮，当个情种，可没有好下场。”
“你父王我，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提起过往，这一刻的萧道，依然含恨。
“乖孩子，你跪下来求饶，我能给王博留一个全尸。”
“把我的元宝，还给我。”滔天怒意不加掩饰，萧琮恍若一只卸下枷锁的魔兽，意图吞噬整个世界。
王博站在坑底，一行清泪落下。
他想用死让萧琮免受威胁，可若他为萧琮而死，萧琮将被他的死，束缚一生。
纵然知道活下去代价惨痛，可王博，不敢死。
“哈哈哈，我忍辱负重、机关算尽的儿子啊。”萧道的鞭子再一次落下，这一次落在王博的手臂。
铠甲裂开，血液冽冽流出，染红了那一池水。
“他都是个残废了，你要他做甚？”
那一鞭子打在王博身上不疼，可萧琮的心却疼到抽搐。
萧道，要将他唯一拥有的东西，也夺走。
闭上眸子，萧琮知晓没有谈判的可能，速战速决是趟出一条血路的唯一可能。
微微点头，手下的百名墨玉军开始屠杀。
是的，屠杀.
刀刀致命，墨玉军所过之处，南征军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张贵在李珍的指令下，带着留守城池的镇北军，开始牵制外围待战的南征军。
宿奎和宿斗二人，全力困住萧道。
不多时，萧琮的面前已经砸开一条血路。
“元宝，别怕，哥哥带你走。”
手中的绳索往下一挥，萧琮发现王博除了一双眸子还能动，其余的地方僵硬到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心中再是慌乱与心疼，萧琮也不能表露出来。
手上的绳索绕着王博的腰腹围了几圈，王博仿若一尊僵硬的佛像，被萧琮从坑中拉出来。
将王博扛到肩膀上，萧琮翻身上马：“所有人，回城。”
“堵死他们的退路。”未曾预料到萧琮手里竟然还有这样一批顶尖高手。
事情超乎预料，萧道盛怒，直接下了死令。
“让他们退无可退。”
待在暗处监视一切的宿角看见这一侧，不在乎被暴露，立即调转方向，朝着城内飞去。
他知晓，这一战，萧琮必然打的吃力。
刚刚走进玉门关，宿角脑海一阵抽出，蜂拥的记忆钻入脑海。
曾经，他弄丢了萧琮的小将军。
曾经，他好像死在了萧道的手里。
眼见退返无望，萧琮回头看了一眼战场和城楼上的李珍，调转方向朝唯一的小径奔去。
一马当先，作为精锐杀器中的王者，墨玉军在厮杀中开辟道路，也不断有人也在厮杀中结束一生。
“陛下，前方是悬崖。”秋霜听到了山风的回响，那处悬崖，深不见底。
萧琮往回看了一眼，萧道带着的南征军已经被稍稍甩开。
萧琮自然清楚，萧道就是要把他往悬崖上逼，让他退无可退。
既然萧道敢这么做，那便是断定了从此处悬崖跳下去，必无生还的可能。
“那孤，就与天来赌这一把。”嗓音悲怆，萧琮好想笑，笑这世道的无情与荒凉。
低头看着他怀里的王博，眼泪从那双唯一能动的眸子里滑落，砸在萧琮握住缰绳的手上。
萧琮能感知到来自王博灵魂深处的绝望，他的小将军，似乎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元宝，你活着，哥哥才能活。”吴侬软语诉说着令人绝望的誓言，也只有这般誓言，才能断了王博想自我了断的心思。
那个靠血肉之躯替他踏出一条归途的小将军。
那个身处绝境也要替他拿下城池的小将军。
那个纵然一骑绝尘依然害怕配不上他的小将军。
若变成了一个残废。
他的小将军，又该如何活？
如何活已经变得不重要，萧琮只知道，王博必须活。
秋霜趴在悬崖边，朝崖低扔了一块石头，断断续续的冲击碰撞声之后，石头落在了坚硬的地面。
秋霜从地上站了起来，简略阐述：“陛下，有阻挡，崖低是泥地。”
跳下去可能是死路，但不跳，绝无生还的机会。
萧琮用绳索将王博牢牢捆绑在自己身上，他萧琮，就是要拿自己的命，与天赌一把。
秋霜的目光从萧琮身上离开，转头看向站在萧琮身后容色坚定的战友，眼眶被泪花迷了眼睛。
来时百人，如今不过余下四十余人。
目光一直往后移动，落在那低头耸肩抽泣的人身上。
半信半疑，秋霜朝着人走过去：“富贵？”
小苟子的头抬了起来，黑乎乎的脸，早就糊满了泪水。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在屠杀中活了下来，身上的伤口不少，但他的的确确活着站在了队伍中间。
秋霜在这一刻，连呼吸都快停滞，摸了摸小苟子的脸，笑得揶揄。
“富贵，你太胖了，跳下去就成一滩肉泥了，就不好看了？”
“秋霜，我要跟我家爷一起死。”小苟子早已默认这一跳，便注定要死。
如今萧琮要跳，秋霜要跳，那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