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道神色蓦然冷厉,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钱昀,嘴唇几次嗫喏,吐出的字染着寒意。
“他们在选将。”
萧道无法接受王博的出类拔萃。
那么个泥腿子,那么条跪在他脚边摇尾乞怜的狗,凭什么比他南征军世勋出身的人能干。
尤其这人,十八都未满。
首战便知道先练兵,如今更是将他当作诱饵的城池,当成了自己选将领的战场。
假以时日,岂不是要坐在他萧道得头上作威作福?
萧道紧紧攥住的拳头,捶在了桌子上,瞬间杯中之水飞溅,茶盏扬起再落在桌上之时,瞬间化为齑粉。
在座的将领脑中震撼,他们只听过萧道的修为惊人,但未曾想过,竟然到了这般地步。
“就他们那帮泥腿子,再拿十座城池给他们练,也练不出将军。”嗤之以鼻,钱昀在蓄意安抚萧道的怒火。
他压根瞧不上王博手下毫无背景的野路子。
想他南征军称霸中原之时,那镇北军不过一滩烂泥,他钱昀就算踩一脚,都嫌脏。
避而不答,萧道用手指拧了拧眉心,让下人将桌上的残渣收拾。
新的茶水重新端了上来,萧道的怒火也被压制下去。
“启奏王爷,镇北军连破两城,如今已经开始安营扎寨。”报信的将士有些嗫喏,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有什么不能说的,继续说。”
两座城池而已,在萧道看来不值一提。
对现在的萧道来说,连破两城可是好事,他已经迫不及待让萧琮和王博,死在玉门关呢。
“四万南征军,未损一兵一卒,主动向镇北军俯首称臣。”
连续输了数次之后,没有选择反抗,也没有选择放弃,而是选择了俯首称臣。
南征军的将领刚抬起的头颅,又低了下去。
这四万人死在战场倒也不足挂齿,可这般输法,直接嘲讽了南征军主将的养兵带兵之法。
萧道手里的杯子被生生捏成碎渣,松开双手之时,未见一丝血迹。
逆天修为再次展现,萧道眼中的杀戮之意到达巅峰,直接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众将领听命,这一战,别让王博活着离开战场。”
圈套是为王博而下,若萧琮上赶着送死,萧道自然也要成全。
“若萧琮出手,那就让两人都死在玉门关。”
“群龙无首的镇北军,只能成为本王刀下的鱼肉。”
“到时候啊,本王要一刀一刀,将这些个叛逆之兵,全部杀掉。”
此战,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他萧道活着,那些和他作对的人,都得死。
“末将领命。”
“他们这天天都在大晚上扛着锄头铁锹,在那偷偷摸摸挖泥巴,莫不是玉门关下面有金子?”
宿斗这样的老江湖,自然明白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他派了那么多人去盯梢,直到今日也没有看出什么门道。
他有点想摆烂了。
他手下的人,看了大半个月的泥巴,现在提起“泥巴”二字,就想吐了。
“是不是想挖一条护城河出来?”宿奎尝试着提出自己的想法:“镇北军这边的兄弟,大部分都在干旱环境长大,基本都不会凫水。”
“末将觉得有道理,这样俺们攻城之时,掉水里就淹死了,都不用人家来打。”
张勋发自内心觉得宿奎和自己一般机灵,甚至当着大家的面朝着宿奎竖起了大拇指。
宿奎嘴角的笑意有些许凝固,其实他要是知道张勋也是这么想的,他绝对不会开口。
“若是以防守为主,这就意味着萧衍放弃了我们已经斩获的十几座城池,他有这么大方吗?”徐英觉得萧道所图,必然不止于此,这挖泥巴的事情,必然有别的用意。
“如今这南征军可不是萧衍当家做主,萧道必然是想要灭了我们,自立为帝。”李珍推演不出那个壕沟的用途,但李珍知晓萧道最终的盘算。
“李相,那壕沟,深度如何?”萧琮坐在主位上,手开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出言将讨论拉回那壕沟。
“约莫十尺有余,人若掉下去,爬出来得费大力气。”
“若有水的话,会凫水之人还好,不会凫水的便会直接将小命给交待了。”若是从现在开始学习凫水,不论从时间上还是精力上,都不可行。
“灌水了没有?”王博一下握住萧琮敲击桌面的手,阻止了萧琮的敲打。
这节奏和萧琮往日敲他胸膛的节奏太像,听的他心痒痒。
萧琮歪着头看了一眼王博,笑得眉眼弯弯,王博朝着萧琮抿了抿唇,示意有外人在,让萧琮收敛点。
宿斗的目光在这两位主子之间徘徊了好一会,终究是他勇敢承担了所有:“陛下,将军。”
嗓音较之以往变大,将低头想事情的李珍吓的手一抖,自然也将萧琮和王博的神思拉了回来。
“嘿嘿嘿,李相,抱歉,吓到你了。”这道歉道的也没多用心,但李珍也没有计较的意思。
“昨夜先是人工运了几波水,后面估计过于疲惫,便开了沟渠引水。”从宿斗的角度看,前期扛水的动作蠢了些,但也能理解。
估计第一次挖沟,对水量的估摸也没经验,前期走一走弯路也无可指摘。
“臣出发前,探子来报说如今已经灌满了。”
“那水,是真的水吗?”这一战,萧琮的心不太安,每一个细节明面上没问题,萧琮却觉得哪哪都有问题。
“我们安排在里面的人,全程参与了此事,据他所说,倒进去的的确是水。”宿斗又将话头接了过来。
想他宿斗虽然三十好几了,但记性还是非常好,不然怎么可能应付得了这一轮接一轮的盘问。
“现下是水,但不确定决战之时,是否还是水。”萧琮比任何人都清楚萧道的狠毒,对有血肉关系的儿子都能丧心病狂,何况对于两方将士。
“这一战,我们不着急,再等一等。”沉思一瞬,萧琮便做出来决定。
“陛下,不能等了。”王博柔声出言,这是他第一次违背萧琮的指令。
他们已经等了大半个月,再不攻,等天气再寒冷点,士兵伤亡就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