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辽阔的战场，古朴无法知道对面的具体情况，但王博裹挟着内力的话，清晰传入他的耳中。
看到镇北军边打边毫无纪律的往四处逃窜，而是镇北军三倍之多的南征军，因着兴奋开始分散阵型，穷追不舍。
王博带出来的人，不可能是这样。
王博，更不可能罔顾手下之人的生死。
“王爷，速速鸣金收兵！速速鸣金收兵！”古朴心中一慌，已然知晓这必然是一个圈套。
“自然要追上去，斩草就要除根。”萧道笑得猖狂，赢了自然就要乘胜追击。
降者不杀全是妇人之人，不斩草除根也是妇人之人。
古朴太过仁慈，不适合战场。
“古将军你看看，南征军就是要有点压力，若非本王说输了也是死，他们能有这么勇猛吗？”
越想越为自己的决策骄傲，萧道紧绷的弦松了下来。
古朴无法理解萧道此刻的狂妄，越过萧道意图去吹响收兵的号角。
潜伏在暗处的暗卫，在萧道的示意之下，将古朴直接捆绑，丢在一边。
“古朴，本王劝你，莫要挑衅本王。”未曾施舍眼神，言语中带着杀气。
萧道忍了古朴很久了。
哭喊声自丛林中传来，喧闹的战场成了旷野，古老的黄土地被鲜红的血液浇灌，变得湿润。
萧道看着对面的两人，将经年上位者的震慑之力释放出来：“守则，你是本王唯一的儿子。”
王博听着这话，偏头看向身侧的萧琮，他甚至都不太敢确定，萧道叫的是萧琮？
“你若放手，你我父子联手，他日我当皇上，你就是太子。”兵权在握，萧道如今早已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
萧衍，动不了他了。
“萧道。”
“你杀妻、害子、斩杀太后，如今更是要反了你一手扶植起来的萧衍。”
“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不得好死。”一字一顿，声音仿若自远古传来，空灵且圣神。
“孤天降帝星，不可能将孤的子民，交到你一个毫无人性的灾星手上。”
“萧琮，你放肆。”是人，就要面子。
萧琮这般不留情面的掀翻他的老底，让萧道很不满。
无视威胁，萧琮转头看向王博：“王将军，还等什么？”
萧琮怎么可能看不透王博的用意，当他站上这座城楼开始，他便猜出个大概。
“镇北军的勇士们，荣耀之门，为你们开启。”
王博随手一挥，看到鱼贯而出的镇北军脸染杀气，豪情万丈。
萧琮目不斜视走到战鼓旁，手里握着鼓槌，一槌一槌将偌大的战鼓敲响，为他的儿郎们摇旗呐喊。
恢弘且慷慨的战歌自四面响起，墨玉军的将士迅速承担起抢救伤员的重任。
一如既往，每一个带出去的将士，王博要将他们带回来。
厮杀，惨叫，鲜血。
从白天到黑夜，从山林到旷野。
萧道没有等回追赶出去的十五万南征军，新压上战场的十五万南征军已经折损过半，且还在持续折损。
与此同时，原本入了山林的镇北军，再一次从四面包围过来。
那些原本着一身红衣、黑铠甲的人，如今从头倒脚，全被鲜血染红。
他们，从地狱归来。
直到此刻，萧道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他输了，输的很惨。
“鸣金收兵，退守玉门关。”咬牙切齿，萧道闭上眼睛说出这句话。
但凡还能博得一线生机，萧道绝对不会说出这句，意味着认输的话。
回头看向蹲在地上痛心疾首的古朴，一脚踢了过去：“你有什么好丧气的，死的又不是你。”
趁胜追击，浴血奋战的镇北军直接追出倒马关十里。
直到收兵的号角声吹响，镇北军方止住脚步，身体习惯性的往回撤退。
奋战了一天一夜的镇北军，手里的武器早已变钝，每一个人都变得麻木。
有人骑马，有人搀扶，有人被担架抬着。
直到回到倒马关，直到听到激昂的胜利战歌，他们才意识到，他们赢了。
“本将军替陛下，迎我镇北军的英雄儿郎，进城。”城门大开，王博站在城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当着将士们的面，露出干净纯粹的笑容。
这一笑，将他的兄弟们，拉回人间。
“啊啊啊，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老子说了，闭上眼睛砍就是的，怕那些孙子干嘛？”
“糟了，我忘记我砍了多少人，以后怎么跟我的孙子吹嘘。”
……
“王将军，我们知道我们不会输，我们一定会赢。”
张勋和张贵拿着酒坛走上前来敬酒，身上的伤口被随意绑住，疼痛早被胜利的兴奋掩盖。
“本将军知道，你们一定会赢。”一饮而尽，王博将空了的碗向两位副将展示。
酒一车一车运过来，没有人在意身上的血腥是否洗刷。
嗜杀之后，唯有一醉，方能安抚那颗后怕的心。
毕竟，死在他们手下的，是活生生的人。
故今夜，他们不醉不归。
萧琮一口饮尽一坛酒，偏头和王博对视一眼，从桌子前站起来。
打开一坛新酒打开，一手握住酒坛，高高举起。
“敬孤最英勇的儿郎。”
“敬陛下，陛下万岁。” 群情激亢，甚至有人在这氛围中，落下了眼泪。
与其说是感动，不如说是劫后余生。
“儿郎们，孤会带杀回京城，让你们与父母妻儿团聚。”萧琮空了的酒坛直接被砸碎在黄土地上。
他在告诉所有将士，他们在为父母妻儿而战，为新皇朝的荣耀而战，为来日光明而战。
所以，别怕，那些死去的人，不敢在夜间入正义之师的梦。
所以，别怕，所有死掉的敌军，本就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