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审人世、夜审阴灵,额头附弯月,断案如神、嫉恶如仇……
如此等等,这是演义中,被神话的包拯。
而实际上的老包,就张涯的观察而言,其对个人生活有些苛求,在工作岗位上极为较真,特别是涉及到钱财,更是锱铢必较。
换句话说。
通常情况下,没好处的事儿,没啥回报的事儿,甚至风险太大的事儿,包黑子都不插手、不主动……
若非他的个人能力极强,将政务署理的井井有条,上级也满意、下级也服气,这妥妥就是个庸官。
甭管是谁营建的,路就是给人走的。
紫霞观至宁州城的碎石路,也是公共基础设施,交予州府负责管理,合乎通行的规则,张涯还能甩掉这个‘包袱’。
白得一条道路,包拯怎能拒接。
虽说最近数年中,由于经济基础差,紫宁官道的车流、人流量并不大,对道路的损毁也有限,但凡事均须未雨绸缪。
张涯给出的《道班条陈》,成立五个护路道班,既能养护道路、提升使用年限,亦能开荒种田、增加州府税收。
听完高德仁的讲述,包拯再看看此簿册,顿时陷入沉思状态。
“高兄!张远之果然狡猾……”
未几,包拯感慨不已,挑起眉头笑道,“此方略花团锦簇,看似处处为州府、兵团所想,实则他亦得利甚多。”
“包太守!此话怎讲?”高德仁莫名惊诧。
“护路道班驻地,均为小块塬地,早有民户耕种。”
包拯轻轻叹息,徐徐解说道,“州府需斥资和买……这厢民户得其钱财,远之却在售卖梯田。高兄,可看出什么来?”
“这儿!远之多此一举。应该州府购得,分发给厢卒。”
高德仁说着话,就猛然一愣,“呃!道班驻地离梯田太远了,他们耕种起来太麻烦,还是就近耕作为上策。”
“唉!这只是目的其一。其二,远之借此聚拢人气矣。”
包拯捏捏眉心,感慨道,“官府和买小块塬地,民户便无地可耕;远之平价售卖梯田,又有良种在手……民户便会拥至九陵塬。”
“咦!是这么个道理,远之也不和我说清楚。”
“张远之狡猾似狐,怕包某不给帮衬……既是范相公着手推行,尝试解决厢卒冗政,包某便尽些绵薄之力。”
“呀!多谢包太守慷慨。”高德仁瞬间喜道。
包拯歪了歪嘴,笑着说道:“高兄!你和远之说清楚,护路道班的工费,州府一并出之……然则,和买耕地的钱财,建设兵团需出其半。”
“太守!这儿?价格几许。”
“旱塬熟地,以华亩计之,大抵六百钱;次等荒田,二、三百而已。此田地腾挪期间,州府免征契税……”
“嘶!五个护路道班,两百户人家……这就是近千贯,范相公给予的军资,瞬时划去两成!”高德仁语气带些隐忧。
涉及到人的改革、施政,张涯尽量平衡各方诉求。
利民塬地上,原本驻守两百厢卒,改组建设兵团时,又补充两百厢卒,这就是新旧两个势力,根本无法做到平均主义。
何况,原有厢卒也是分层次的。
火龙车首次亮出獠牙,出击党项铁鹞子时,只有八十多人主动响应,感情上亲疏有别,张涯岂能不照顾他们。
护路道班便是优先之一。然则,紫宁官道只有五十千米,五个道班、每处十人足矣,不可能全部安置。
张涯只能挑选全家只有一人领军俸的,混合、引导三十家新到的厢卒,定居护路道班驻地。
若是,新来的厢兵户不足,由原本的厢兵户补充。至于剩下的其他人,特别是参与过战斗的,张涯只能另外打算。
整个改组过程,没法一视同仁,总有‘不平等’现象。继而,需要多少经费,会发生什么波折,这些谁也无法保证。
不明了的事情,就不要详述。
张涯在《道班条陈》中,无法涉及如此细节,有些话也不便讲明,高德仁有所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高兄何须如此,州府亦出相等钱财。”
凝视着高德仁,包拯淡淡说道,“况且,远之胸怀大计,必有解决之道,且让他平顺施政,莫作其中的掣肘。”
“太守所言甚是!高某心中亦很清楚,单凭远之筹谋规划。”
“善,大善!高兄心明之至,他日必能高升。”
“太守谬赞矣!远之才是天马行空。”
高德仁旋即起身,拱手相谢道,“此间事了,我还要去寻画师……腾置荒地之事,还望太守费心。”
“画师?张远之又在做甚?罢了,让我等拭目以待。田地之事,包某这就安排下去,争取不误今岁农时。”
不误农时。
农耕民族生产生活中,这是最重要的事儿。张涯也不例外,高德仁走后,他便召集徐平山、杨丙生等人,将春耕之事布置下去。
根据厩肥、人力等因由,厘定春播耕种面积,接收、分配骨粉磷肥……这些事情依旧让徐平山领衔。
两日后。
刘小乙抵达阳凌苑,除了带来数千公斤骨粉外,还汇报了‘馒头大赛’的情况,并带回部分碱面销售的收入。
唤来孟谷丰搬运铜钱,并让祝丽莎将其入账。之后,张涯问道:“小乙哥!可找薛五山问询?”
“少东家!都弄清楚了,薛家愿意出售。两、三年的枣树苗,均是八文钱一株,可售卖三千多株。然则,不负责送货、不能保证品质。”
“无妨!统统买下来。”张涯当即拍板。
无论是枣树,还是柿子、梨树,只要移植成活,就能大规模试验嫁接术,培育出个头较大、甜度较好的果树。
至于运输、植树的人手,马上抵达的新厢卒,就是极好的劳动力,只要做好公私分明,账面清晰即可。
况且,原有的二百厢卒,断续劳作一年多,均能积攒下十几贯钱,比起啥也没有的新到厢卒,抗风险能力更强。
张涯选择如此方式,也是给新来的人‘补贴’,降低他们的抵触情绪,毕竟入冬后,就没有了军俸。
刘小乙离开塬地,高德仁旋即回返,还带回两位画师。
高德仁讲述了有关情况。
“包太守果真是经世之才……”
张涯轻轻摇摇头,笑着说道:“高叔!州府虽出资千贯,然道班驻地没有免税期,明年就能收回投资,且还有很多富余。”
“远之!需要提请范相公,给予两年免税?”
“无需如此!包太守已帮衬了很多……腾置田地的百户农人,已获得了两年免税期,我们岂能得寸进尺。”
“成!依照远之的策略。不过,这两位画师?”
“高叔!我自有用处,此时不便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