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得象、宋庠等,这些当朝的宰相、副宰相。
先不说人品如何、执政能力怎样。
他们对人心的琢磨,肯定是出类拔萃的。
不然的话,也混不上此等高位。
赵祯平常性格,都是不温不火,也就是没啥脾气。但此时却愤怒异常,以及扔出个骇人的话题——残害皇家血脉。
这要是属实,天大的事儿!
所引发的后果,绝对是血流成河。
或许想到了可怕之事,再加上天气炎热,章得象的额头满是汗珠子,他看看身旁的相公们,拿手帕擦去汗渍,将心绪淡定下来。
他毕竟是中枢主官,养气能力还是很强的。
未几,起身出列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今需查明真相,捉拿魑魅魍魉,以正国法朝纲……祛毒之事,交太医局,徐徐图之。”
“真相?捉拿!”
指着‘日常食谱’,赵祯冷笑说道,“诸卿看看这个。宫苑地基置有铅汞,本意驱除蚁虫,然日晒雨淋,毒物入水……”
呃!相公们顿时愕然。
急匆匆看完‘日常食谱’,一个个面面相觑。
宋庠起身说道:“官家!此言荒谬,不可信矣。宁州张远之,距京城千里,岂能知晓有毒?故此,谄媚陛下,危言耸听,当斩!”
“公序慎言!远之此子,大功于社稷。”
急忙拉扯下宋庠,章得象提高声调,说道,“岂能如此草率……况呼,此子献斩蛊丸、锻骨丹、《优生论》,通晓医理,定有依仗。”
“唉!还是章卿入微。若是他人提及,必治妖言之罪。”
赵祯点点头,怒火稍熄,“诸卿!此文并非张涯的奏章,只是给滔滔儿礼物,铅汞之毒亦是推测。”
“然,两旬以来,滔滔儿面色红润,身体越发康健……朕发现之后,调涉及文卷,才发现端倪,找出其中缘由……”
赵祯的话很长,语气很沉闷,但亦有一丝喜色。将张涯没有明说的东西,结合有关记载、观察,他给补充出来。
先下手为强!
皇帝都亲自调查,还有张有据的。在座的相公们,谁也不敢轻易反驳,毕竟牵涉皇家血脉,国家储君之事。
就算刑不上大夫。
然则,此事踏错一步,也是万丈深渊。
“陛下明察秋毫,此乃社稷之幸!”
该恭维之时,章得象也不含糊,“事关国根本,不可信其无。官家,此事应秘而不宣,择地另立皇城。”
“章卿!营造新宫,劳民伤财,不可为之。”
赵祯摇摇头,继而挑眉说道,“不若,从即日起,宫苑用水取之城外,用水车日夜输送;宫中之人,再用鲜奶排毒……”
有史以来,大宋的皇帝,应该是最委屈的。皇宫狭小不说,还地势低洼,遇到暴雨就会内涝。
吃穿用度,也相当的节省,内府钱财预算有限。
此时,上千人更换水源,还要添置牛奶等物,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需要负责财政的三司,增补这些预算。
在场的相公都是人精。
再怎么花钱,这事儿也要答应下来。而且,他们还纷纷恭维起来,盛赞赵祯乃是古往今来,数一数二的明君!
然则,连中三元的宋庠,性格清高的很,还老爱挑毛病。
张涯是从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岂能入这位相公的法眼。
最后,宋庠多说句话:“官家!刚才臣无状……阳凌张远之,通晓医理,年少有为!可征调此子入京,问询更好方略。”
将人拉到眼前,才好挑毛病!
才能将人弄得远远地。
“可!宋卿气量恢弘……”赵祯一锤定音。而且,毒害问题初步解决,他心头喜悦增多,便不吝夸奖些。
没办法,此位皇帝就这样‘窝囊’。
夏至后。
赵祯捏着鼻子喝牛奶之时,召集钟三牛、杨福树等村民,准备说事的张涯,刚坐到客厅主位,就禁不住打个喷嚏。
嘿!昨晚戏水时间有点长,这是要上火呀!
回想起旖旎风光,张涯揉了揉鼻翼,笑着说道:“三叔、福叔!砖瓦窑生产能力有限,你们的新宅院,估计明年才能开建。”
螺蛳壳里做道场。
除了村民们的新宅,标准些的木工坊、以及附属生活区,更需及时营建起来,特别要先建造生活区。
毕竟,十二户木匠,六十多号人,不能老凑合着居住。
这些工程,都需要大量的砖瓦。然而,新到的窑匠,需要磨合之后,才能合格烧制新规格的砖瓦。
此等情况下,他只能将工期错开。
“小郎君!俺们知道,来了很多木匠……”
钟三牛起身,拱手笑道,“我们这事儿不忙慌,要是推到明年开春,还能多攒些钱,购买点新家具。”
“就是啊!不忙慌,不忙慌。”杨福树帮腔道。
黄蜂酒疏通经络,太极拳强身健体,田间收成也增多了,生活质量相对提升,他这位‘天气预报’已经不灵了。
杨福树心中充满感激。
“各位老叔!多谢体谅,都坐、都坐。”
张涯微微还礼,接着说道,“不过,丁是丁卯是卯!帮衬砖窑打坯,你们的工钱照算……砖瓦成品,你们也要出成本费。”
不劳而获。
升米恩、斗米仇。
这些都是要杜绝的,事先掰扯清楚的。
凭借双手,劳动发家,才是人间正道。
还村民们的人情,帮他们脱贫致富,张涯不能大包大揽,啥事儿都自己来扛,只能着眼在‘帮’上。
“小郎君!就是这么个理儿,你已经帮我们太多了。”
瞅瞅各位村民,杨福树说道,“不说吓人的红薯,就说这新宿麦,拔节时遇大旱,其它的只有八斗,可这儿收了五石……”
“好了,好了!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轻拍椅子扶手,张涯展颜笑道,“三叔、福叔,你们和山哥商量,选出些新麦种子,秋天继续播种梯田。至于水浇地的,这个我来选育……”
他扩散的冬小麦良种。
矮杆、早熟、根系发达,比此时的农家品种更耐旱。
梯田、或是塬地旱作,以华亩计算,均产二百二十千克。特别是能截流雨水的豆茬反坡梯田,产量还能高上十几千克。
至于水浇地,产量不用说。
底肥充足、豆茬地深耕、还有骨粉当磷肥,产量比第一年的还高,均产四百三十千克,稳稳的一颗大炸弹。
临时突击到现场,进行观摩的包拯,和上次的滕子京一样,也是满脸惊容,觉得不可思议。
继而选择六百里加急,再次急报京城中枢。
赵祯心中念叨着张涯,好不容易干了这碗牛奶,就看到了包拯的奏报,肚子中的存货差点给倒出来。
“咦嘘!咯……又是阳凌张远之!”
“咯……消停会儿,可呼?咯……”
皇帝也不例外,首次喝牛奶,受不了这味,开始频频打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