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佾,字公伯。
后世民间传说‘八仙’中的曹国舅原型,也是曹皇后的弟弟。
曹家的上一辈,已经死了大半,有能力的都在地方做将领,余下守家的叔叔都是庶出,也没啥决策权。
他们这几个小弟兄,便成了曹府核心话事人。
二月下旬,滕子京抵达京城。
安顿、稍作休息,他就代表张涯,登门拜访曹家。
除了象棋、绿豆糕、玉米种等礼物,《优生论》也是明面上的,‘排毒日常食谱’却夹在信件中。
发现这玩意后,曹佾并未多想、深思,只是当成游戏、吃食,就要交给宫中曹皇后,给高滔滔配用日常。
然而还未行动,宫中就传来噩耗。
赵祯的第二个儿子‘最兴来’,刚满一岁半的小皇子,薨了!
顶级豪门的话事人,屁股可能会‘坐歪’,但不会脑子进水。
听到这个消息,再审视《优生论》、以及这张食谱,曹佾顿时冷汗直流,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春寒料峭之时,如此大惊失神,流感病毒趁机侵袭。他开始高烧、咳嗽……昏沉了半月,才缓过来。
宫苑可能被铅汞污染,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曹佾哪敢独自决断。何况,自家姐姐虽贵为皇后,但未曾给皇帝赵祯,诞下一男半女,后宫之位并不牢固。
万一踩线了,会有一连串的崩塌。
写信、开会,写信、开会……
折腾了良久,也没达成共识。
最后,驻守泾原路的曹琮,发来信件,称:公伯!此事天大,可观中枢、或高家之行……然,张涯献攻守利器,世间人杰矣,不可轻慢有辱。
都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老高家也不傻,人家也要权衡利弊。
小满时节。
曹佾又在薅头发时,下人匆匆来报。
“郎君!高府已将文册刻印。”
这位小厮说着话,奉上一本《优生论》,“卷售五贯六百有奇,小的听闻初版计三千册……”
“且去!”
曹佾挥退下人,立即翻阅文册。
良久之后,他笑骂道:“好你个张远之,智多若妖!罢了,罢了!这只是康健孩童之法,若有人多想,与我曹家何干……”
随后,他便递条子入宫,请求看望自家姐姐。
皇宫规矩如此,国舅也要遵守。
三天后,得到批准。
曹佾立即动身。
宫苑一处空地上,奇葩、另类的曹皇后,正给一片宿麦浇水。去岁秋播之时,她从中枢截取麦种,亲手试种之。
此时麦稍微黄,正是灌浆时期。
见弟弟到来,她擦了擦汗,坐于附近凉亭,平静问道:“二哥!若无大事,便且去吧,我一向安好。谨记,莫要屡入宫苑。”
知晓自家姐姐的品性,曹佾笑了笑并未立即答话。
他看看附近宫娥,拿出‘日常食谱’。
“大姐!宁州阳凌张远之,托滕府君送来此物,赠于高小娘子,称:可排出体内毒素,康体健身、远离疾病……”
“张远之?此少年有心了,知道关爱小娘子。”
曹皇后露齿微笑,随手接过‘食谱’。
既然决定开始行动,曹佾便留下了后手。此份‘食谱’是他誊卷的,至于张涯所书的原版,已被他保持起来。
历史之中,终其仁宗时代,都能稳坐后位。此后,还历经两位皇帝,难得能称上贤后的曹氏。
看完这份‘食谱’,猝然站起身来。
手臂微微抖动,她压低声音,怒道:“这个张远之,真是好大胆……二哥,你且去,此事我自有方寸。”
“不是呀!大姐!切莫胡思乱想。”
曹佾坐直身躯,神色肃穆说道,“这就是远之的心意……早食加些牛奶而已,还有就是毽子、跳绳等玩物。”
锻炼身体,出汗排毒。跑步是最简单、最安全、最易行的,但一位小女孩在宫苑内跑圈,显得有失体统和皇家的脸面。
张涯准备‘日常食谱’,当然要做一整套。
除了给出跑步、热水浴等策略,铜钱、翎羽组合的毽子,乃至更简单的跳绳,这些已有的运动,都有涉及。
见曹佾睁眼说瞎话,曹皇后不由的转怒为笑。
“也好,也好!这就是强身锻炼之法!二哥,你且去吧……等我浇完水后,自会和官家说,找些牛奶来用!”
都是能算计人的主,不用说的多直白,便能心照不宣。
“知道了,也请大姐切莫多言。”
曹佾起身,行礼说道,“还有,阳凌远之称,有什么锻体之术,亦可康体强身,还能给女子塑型……”
“噢!着实神奇,此术在何方?”
“大姐!还需等待。远之信中称:已着手培训侍女,一年半载后,便可遣来京城,将此术传于高小娘子。”
“好!等侍女到了,你知会我一声……滔滔儿的未婚夫,着实是位有心人,你们莫要断了联系。”
“大姐!我都记下了。”
……
二十余日后,宁州九陵塬。
站在金黄色的麦浪前,张涯主持开镰仪式。
虽然经历了春旱,但灌溉手段得力,还有充足的底肥,塬地冬小麦长势不错,麦穗都是沉甸甸的。
至于梯田冬小麦,这是靠天收获的,等打多少就多少了。反正只要没旱死绝收,就比本家品种好上很多。
挥动‘甩镰’,收割一垄,完成开镰。
张涯擦擦汗,便站到一旁。
继而,徐平山挥挥手,十几位汉子冲进麦田,喊着号子挥动‘甩镰’,颇为整齐的推进起来。
这是劳动的喜悦、丰收的喜悦。
看看身旁稻田,鲤鱼苗洄游其中;北侧草场上,上百匹马悠闲的进食,几十头骡驹撒着欢;远处羚羊丘上,一百多只幼羔乱串。
张涯心中美极了。
同一时间,大宋京城,汴梁宫苑,皇帝书房中,赵祯满脸黑气、怒火冲天,抄起案头的端砚,用力甩到墙壁上。
“去请章卿、宋卿、晁卿……与我垂拱殿议事!”
值守的四位贴身侍从、两位带御器械,从未见过皇帝如此恼火,全都低着头,犹如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听到了赵祯的吩咐,其中一位带御器械,名叫王从善,甚是机灵,匆忙应了一声,就急匆匆跑出殿外,去传达皇帝的命令。
一个时辰后。
以章得象为首,数位中枢的相公,带着满脸的不解,陆续抵达垂拱殿,他们互相看了看,便窃窃私语起来。
片刻,赵祯换身衣服,带着怒色而来。三十多岁的皇帝,生育了两个儿子,却一个没保住,作为一名父亲,他岂能不愤怒有加。
没有多余的话。
直接扔出‘日常食谱’,赵祯阴沉说道:“诸卿!宫苑内有铅汞之毒,残于皇家血脉,累及寡人子嗣……”
轰!
章得象如遭雷噬,脑门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