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遥远的过去(2)
怎么会这样?
玉藻前终于露出了惊慌的神情,这个僧侣打扮的男人不愧是消灾除厄的驱魔人,显然有备而来。
“狐妖,再假装人类就没意思了吧?”僧侣冷笑。
玉藻前捏紧了拳头,“就算咱真的是狐妖又如何?”
“咱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人类!你凭什么要来驱赶咱?!”
“没有伤害过人类?”僧侣诧异地说,“那么这些巫女是怎么回事?”
“传闻太阳下山后,进入这片深林的人从来没有回去过,不是被你这狐妖拐走了还能是谁?”
“这些巫女就是证据。”僧侣用锡杖指着她说,“你知不知道,这些女人还有家人在等着她们回去?”
“你这害得人家失去女儿痛苦不已的狐妖,还有什么资格装无辜?”
这话让玉藻前忽地想起了白天躲在银杏树上的那个浪人,他也是来找失踪之人的。
难道僧侣找上门和他有关系?
玉藻前此时心慌不已,她有防身的手段,但却害怕失手杀了这个人类。
如此一来,那她千年的修行就前功尽弃了。
“拦住他!”玉藻前下令。
巫女们一言不发地朝前涌去,企图堵住僧侣的进路。
“呵。”僧侣冷笑一声,直接原地起跳,竟然踩着巫女的肩膀越过阶梯,瞬间来到玉藻前的面前。
“狐妖,还想用她们当挡箭牌吗?太无耻了!”
“无耻的是你才对!你这该死的人类!”玉藻前怒吼一句,慌张地往后院跑,只要从那里跑到后山的密林之中,化成狐狸样子后就没人能赶上她。
然而她错估了这位驱魔僧侣的脚力,他大胯几步抄了近道,竟率先堵住了玉藻前的退路,落在了那棵巨大的银杏树面前。
“休想走!”他锡杖一横,如同守关的恶鬼。
玉藻前猛地踩地停下脚步,现出了原形。
金色的狐狸尾巴在身后展开,足足有九条,狐狸耳朵警戒着竖起,咧着嘴露出四颗尖锐的虎牙。
幽蓝色的鬼火浮现在玉藻前的身旁,威慑着对方。
“哼!雕虫小技!”僧侣全然不怕,一个锡杖就顶了过去。
如此大的压迫感让玉藻前胆战心惊,她还从来没有面对过这么不知死活的人。
鬼火被驱散了。
锡杖硬生生打在了玉藻前的肩膀上,痛不欲生。
那一杖将她重重击倒在地,发出一身沉闷的哀嚎,“啊……”
说来可笑,她身为灵狐,活了那么久,可还没有和人打过架,自然是比不上这些身经百战,日复一日修炼的苦行僧。
如果魅惑不能规避麻烦,鬼火又不能吓走他人,那玉藻前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
除非,她能够解放自身,变成一只巨大无比的狐狸,那样她才能保护的了自己。
可是,她不敢保证自己在愤怒的时候,能在野兽状态下维持得了神智……如果兽性大发将这里的所有人都吃掉,那她这辈子就算完了。
这就是她身为妖怪的悲哀。
为了能得道成神,必须忍耐千年以上的漫长修行,空有法术却只能保护自己,要是在防卫过度的时候杀了人,又会面临不知道什么样的惩罚。
所以成神之路才显得如此艰难,很多妖怪不是死在了半路,就是因为杀了人而被神灵剥夺了资格。
一想到后果,玉藻前被恐惧灌满全身,那一锡杖的疼痛让她浑身颤栗,身体几乎要散架。
求生欲让她顾不得疼痛,她往旁边一闪准备逃命,不料尾巴被僧侣一脚踩住。
“啊!”玉藻前痛苦得脸都要扭曲了。
她露出野兽般的眼神,扭头怒视着这个僧侣,披头散发的她全然没有了刚出场时飘飘欲仙的美貌,而是一个落入凡间的落魄女子。
“妖怪的眼神……”僧侣被这眼神吓到了,他转而怒气更甚,锡杖也踩住玉藻前的另一条尾巴。
玉藻前发出痛苦的哀嚎,如同走入绝境的狐狸发出的最后的嚎叫。
……为什么!?
为什么人类要这么恶心呢!?
玉藻前的眼瞳里爬满了血丝,太阳穴在突突直跳,她快要忍受不了。
明明咱什么也没做,就因为咱是妖怪就要如此对待么?!
她咬紧牙关,心中生出一丝带有血腥味的想法——她要把这些不速之客全部都吃掉,一个不留!
正当玉藻前快要失去理智,准备与僧侣殊死一搏的时候。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那棵高大的银杏树上天降,落到玉藻前的身前,回身一脚将僧侣踢开了。
僧侣踩着毛绒的狐狸尾巴,脚下没站稳,于是踉跄着后退几步,锡杖也跟着离开了狐狸尾巴。
“好像踢到了石头,真硬啊。”黑影扭了扭脚,嘀咕道。
“你是谁?”僧侣站住脚步,立刻喝问,“知不知道你保护了什么?”
“狐妖啊,看尾巴也知道了。”那个黑影回头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玉藻前,又看向僧侣。
“至于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浪人罢了。”黑影摆弄着手里的太刀。
“那把刀……”
神社后院里有一排的灯柱,里面点着蜡烛,接着这昏暗的烛光,僧侣看到那把太刀的样子。
刀身还在刀鞘里,刀镡则是呈现紫阳花样式的圆环,同样是黑色。
“你认得这把刀?”浪人问。
“如果贫僧没看错的话,那把刀是‘鬼切’吧?”
“是叫这个名字。”
“那你果然是传闻中的‘野良犬’了?”僧侣的表情凝重起来。
野良犬在日语里是野狗的意思,不是什么好词语。
但被叫作野良犬的浪人却毫不在意,轻松道,“我居然这么出名了吗,名号都传到美浓了。”
“因为我也是京都府出身的人啊,台末寺就在京都。”僧侣说,“你在京都一代很出名呢……毕竟,世上能拒绝新选组邀请的武士可不多。”
新选组,幕府与民间联合组成的武士团体,拥有最强武士的称号。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了,新选组已经随着幕府亡了……而且现在的问题不是那个吧。”
野良犬偏了偏头,示意自己身后的玉藻前,“关键是这个。”
“她可是妖怪,你想怎么样?”僧侣皱眉,眼神鄙夷地看着野良犬。
“妖怪又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吗?”
“……”
僧侣指了指远处的十几个巫女,她们现在被他的同伙压制住了,“那些女人当中,很多人都有焦急等她们回家的家人。”
“而现在她们都被这只狐妖所困在了这里。”
野良犬朝那边看了一眼,又扭头看向玉藻前。
此刻她似乎冷静下来,又或者这是因为野良犬的突然出现让她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现在还是呆滞地坐在地上的状态。
不过她看向野良犬的眼神很可怜,像是好几天没吃饭向人类小心翼翼讨吃的狐狸。
他扭过头,说:“你所说的等她们回家的家人……指的是转手就要她们嫁人,或者把她们卖去花街柳巷抵债的家人吗?”
“你说什么?”这次轮到这僧侣愣住了。
“我已经悄悄接触过这些女孩儿了,她们亲口告诉我的,她们的家里住着恶鬼。”野良犬从麻布兜里掏出一张纸。
上面就是白天给玉藻前看的那张人像画。
“这是一张寻人启事,有个有钱人雇了我去找这个女孩儿。”野良犬说,“这女孩儿原本是被卖给这有钱人当小妾的,结果女孩儿当晚就跑了。”
“最后看到她的人说她跑进了这片深林,于是就让我来这里找她。”
“这山林里确实有野兽,如果不是有这神社和这狐妖保护的话,那女孩儿说不定现在已经躺在野兽肚子里了。”
“综上所述,这些所谓的进了深林就再也没能出去的人,其实不是没能出去,而是不想出去。”野良犬把那张人像纸扔地上,双手怀抱着剑。
“既然如此,你怎么能对一位救了她们性命的狐妖百般刁难,却对她们那比妖怪还畜生的亲生父母视而不见呢?”
野良犬的话字字诛心,只要还有一颗人心,就不会不被这些话语所击溃。
僧侣沉默地看着地上那张寻人启事,陷入了沉思。
“怎么样,如果这样都没能说动你的话,我也不介意开打。”
嘴上这么说着,可野良犬丝毫没有把太刀放在方便拔出来的位置。看上去他有着十足的自信,随时都能拔刀杀人似的。
僧侣不为所动,良久过后才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的。”
“是指什么事不会有好结果?开打?还是妥协?”
“所有事。”僧侣冷冷一声,收起锡杖走开了。
他走到同伴身边,“走了,这里没有妖怪。”
同伴们都惊呆了,低声说:“我们都听到你和那个浪人的谈话了,我们一起上把他拿下不就好了吗?”
僧侣的意见还是没有改变,他冷漠地看了这个同伴一眼,低声说:
“劝你最好不要和野良犬打起来,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僧侣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锡杖。
“因为他的那把刀,削铁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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