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遥远的过去（1）
玉藻前荡漾和星野光累得相拥入睡，她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了第六条尾巴。
这意味着她又觉醒了新的能力。
但在醒来告诉星野光她有新的能力之前，玉藻前荡漾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在梦里，她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回忆起了那件让她失去所有灵气的痛彻心扉的事。
……
1869年，明治维新的第二年，夏季的最后一个月。
美浓，深林之中。
木制的主体建筑呈红色，亮得吓人，如同鲜血一般。
来访者三三两两，从朱红色的鸟居下匆匆而过，对着主殿许愿后又匆匆离去。
下午四点一过，谁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因为据说天色晚了，这片深林就会有野兽出没。
有好几人在太阳西落以后进了这片深林，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可即便如此，为什么还有人要造访这座处于林间深处的神社呢？
同样是据说，这座仿佛与世隔绝的神社里，供奉着一位真正的稻荷神神使——名为玉藻前的灵狐。
从来没有人能真正描绘出灵狐的样子，但不知为何，关于她能替稻荷神倾听凡人愿望的传说总是流传于民间。
所以造访这座神社的人络绎不绝。
而这座神秘神社的名字便叫做玉藻前稻荷神社。
向赛钱箱里投了少得可怜的钱，有人摇了摇本坪铃。
‘希望家里那黄脸婆能早日死去，好让我继承她家的遗产。拜托了，神灵大人。’
某倒插门赘婿在心里匆匆许下这个愿望后，匆匆离开了。
赛钱箱的后面有栅栏阻隔来访者进跨入本殿，本殿大厅用屏风隔绝外面的视线。
之所以这么设计，倒不是说本殿大厅是禁止凡人逾越之地，而是屏风背后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样，有神使正襟危坐。
与之相反，屏风背后只有一只慵懒的狐妖穿着巫女服躺在那里打哈欠。
毫无威严。
‘又是这种无聊的愿望。’
通过读心术，玉藻前荡漾已经见惯了来这里许愿之人的内心丑恶，早已波澜不惊了。
‘这里是神社，是许愿之地，不是诅咒之地，这群蠢货。’
每天都有人许下各种各样的愿望，有些是好的祈愿，诸如事业顺利，身体健康；而有些则是歹毒的诅咒，就像刚才那人一样。
她实在是难以忍受这些人的愚蠢和恶心，便留下自己的分身在这里打坐，真身则偷偷溜了出去，来到后院之中。
后院长着一棵似乎比狐妖还要活得久的古老银杏树，它比神社主殿还要高大，绿意盎然，枝叶繁茂。
阳光穿过树叶，只能有星星点点的光打在地上，玉藻前最喜欢爬到这棵树上乘凉睡觉了。
但是今天，她睡觉的地方被人占了去——那是个男人，一头稻草般干燥的黑发，又长又杂。
那个人身着不知道缝补多少遍的黑色衣服，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靠着树翘着腿睡觉。
像是个流浪汉。
让玉藻前不敢轻举妄动的是，那个男人手里握着一把太刀。
佩刀意味着他的身份是武士。即便明治维新过后，幕府的统治已经结束，可还是有大量的武士存在。
“狐狸耳朵，尾巴有九条。”
原来男人早就醒了，只是一直眯着眼睛打量玉藻前。
“也就是说传闻是真的，你真是稻荷神的神使了。”
玉藻前大惊，连忙用巫女服的袖子遮住脸，同时将自己的狐狸耳朵和尾巴收起来。
她的真面目从来没有给神社人员以外的人看过，没想到今天不小心被人看了去。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神社又没有大门……鸟居不算门。”男人若无其事地说，“至于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浪人武士罢了，不用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那是咱睡觉的地方，你快给咱起开！”玉藻前低吼，“然后，离开咱的神社！”
“等一下，我有事要问你，确认完自然就走了。”
浪人武士从自己的麻布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上面是一个女人的画像。
“我接了个委托，有户人家说自己的女儿进入这片山林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她的身影了。”
“而这片山林中，只有这座神社有人，如果她还活着，想必会来这里吧，于是我便打算来问问。”
玉藻前远远看了一眼就把头扭开了，“咱不知道，别什么都来问咱。”
“长相美得还挺让人印象深刻的，如果画像没错的话……而且嘴角有颗很明显的痣。”
“都说了咱不知道，快滚！”玉藻前怒了，直接用魅惑下达了命令。
浪人武士身体一僵，将画像收好，从几米高的银杏树上一跃而下，屁颠屁颠地一路小跑着离开了神社。
玉藻前这才松了口气。
浪人武士走后没多久，一位巫女打扮的女人走了过来，长相甜美，嘴角恰好有颗美人痣。
“灵狐大人，您又跑来这偷懒啦？”女人恭恭敬敬地行礼。
玉藻前看了她一眼，随后不耐烦地说，“咱要休息一下，吃饭了再叫咱。”
“是。”女人还是恭恭敬敬，像是个没有情感的人偶。
太阳西落，夜幕降临。
林间没有灯，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玉藻前稻荷神社点着一排排的蜡烛，可惜光亮并不明显。
寂静的夜里，玉藻前和巫女们都在房间里休息，守夜的护卫也在屋外打着瞌睡。
这时，漆黑的夜里忽然火光点点，聚集在玉藻前稻荷神社的鸟居下。
为首的是僧侣打扮的男人，手握锡杖，在他的身后跟着四五个人，同样打着火把。
“都醒一醒，贫僧要见你们的神使。”
守卫的两个男人被惊醒了，他们握着木棍，冲到前面去。
“何方人士，竟敢深夜打搅本神社？！夜晚已经不接受参拜者了！”
“贫僧来自台末寺，是专门消灾除厄的僧侣。听闻这附近有妖怪出没，便想上门来打听点消息。”
“要打听也得白天来，现在玉藻前大人已经入睡了。”
神社的人有个共识，有外人在时称呼玉藻前为玉藻前大人，而只有神社的人在时，便称呼她为灵狐大人。
“玉藻前吗？”僧侣忽地笑了，他身后的伙伴们闻言上前一步，他们光着头，脸像是铁销出来的，目光凶恶。
“在很多传说里，玉藻前指的就是魅惑人心的九尾狐妖，看来贫僧并没有走错。”
“你说什么？”守卫的一个男人怒了。
也许是被神社内吵闹的声音惊醒，所有人都出来了。
一大群穿着巫女服的巫女们从神社后方的建筑里涌出，红白相间的服饰在夜里看起来像是幽灵。
她们默不作声，举动却出奇的一致，头发来不及梳理，只披肩散发在身后，站在守卫的后面，眼神冷漠地注视着这几位僧侣。
这一场景让人心里不由得发毛。
玉藻前穿着祭祀用的白色服装，踩着木屐悠悠地从本殿后方走入人群中，她站在木制阶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为首的僧侣。
她没有露出狐狸耳朵和尾巴，即便如此，她看上去仍然美得不像是人间之物。
“你就是玉藻前？”为首的僧侣说。
“昂。”玉藻前说，“如你所见，咱和其他人并无任何区别。不过是长相甜美了些，让人误以为咱是狐妖罢了。”
面对玉藻前的说辞，僧侣不为所动，他冷笑一声，“可是，传闻中没有人见过你的样子。”
“你要么躲在屏风后，要么带着面纱示人，根本就没人知道你的样子，又怎么会流传你长相貌美的流言呢？”
玉藻前不慌不忙，道:“神社里的神职人员都知道咱的长相，传闻也是他们流出去的，毕竟，神社的香火就靠着这些听信了传闻的人类呢。”
“原来如此。”僧侣一副被说服的样子。
“知道了就离开神社吧，本神社晚上不对外人开放。”
玉藻前正要转身离开。
“且慢。”
她不说话，扭头看着僧侣。
僧侣的目光漠然扫过这些巫女毫无表情的脸上，居然没有从她们的脸上看出任何的惊慌。
这一直让他觉得诧异……就好像，这些人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琉璃人偶一般。
“我这有颗药丸，对人体无害，但是对妖怪却很有用，能让其现出自己的原形。不知神使大人可敢尝试？”说着，僧侣接过身后人递来的药瓶，从里面倒入一颗黑色的药丸。
撒谎。
玉藻前会读心术，自然看破了对方心中所想，那根本就只是一颗普通的药丸，看起来就很恶心，鬼知道吃了会怎样。
她才不愿意陪这些人类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她要去睡觉了。
“离开这里。”
于是她直接动用了魅惑之术，从古至今千年的时光里，她用这招劝退了无数的不速之客，守住了自己的神社。
僧侣身后的几名男人身体一僵，正欲转身，然而为首的僧侣却不为所动。
他手握锡杖，突然横扫身后，居然打在了自己的同行之人身上。
他们发出哀嚎，摔倒在地。
因为疼痛，魅惑解除了。
“什么？”玉藻前惊呆了，为什么那个僧侣没有被他魅惑住？
“贫僧和妖怪打的交道也不少了呢。”
为首的僧侣露出森然的笑容，抬起自己的左手臂，袈裟宽大的袖子滑落，露出里面的绷带。
原来他一直受着伤。
“所以贫僧知道，疼痛可以化解妖怪的魅惑之术。”
他上前逼近一步，“还说你不是妖怪？”
本想两章写完了一起发的……写不完了，先发一张。这个大章节的故事氛围有点点和前面不一样，不喜欢就等回忆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