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熘香呆在自己关门歇业的熘香居里,呼吸急促,气得不行。
这个椒香真是太可恶了!你说,凭什么?冰语是你亲姐姐,这么圣洁高冷的女神,主动过来帮你解了今日之难,还不惜委屈求全!啊,那么纤柔的一双玉手,主动去拿抹布帮你搞卫生,我看着就心疼!你倒好,不但不感激,不领情,还恶语相向,把自己的亲姐姐气哭气跑,你还是个人吗?
这个冰语女神也真是的,你要高冷就将高冷进行到底啊,何苦委屈求全去迁就那个男人婆呢?
唉,算了,毕竟这是人家家事,冰语自己都不发火,我也别在这里自作多情吧。
算了算了,我还是忙自己的事情吧。
醋熘香起身,把自己店里清理一番,一赌气,把通向后院的门也关了,免得听见隔壁椒香的声音,听到就烦燥!
唉,找点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爬上阁楼,醋熘香把那古琴搬下来摆好,拨弄琴弦弹出几个音来,却发现手不停的抖,音不纯正,曲不成调,一抬头,又盾着墙上那幅雪地梅花美人图出神。
唉,不行,这种事情,我一个外人都气成这样,那冰语也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子了,不会想不开吧?我要不要去劝慰劝慰啊?她不会不理我吧?唉,她本性就冷淡,这个时候肯定更烦外人打扰就是了。
啊,虽然不能近身交谈,我还是担心啊,哪怕是远远看着也好啊,万一有个什么情况,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不是?
嗯,这前后门都关上,空气不流通,坐在里面好闷啊!何况正生气呢。越气越闷,越闷越气。不行,我得去外面透气,不能自己把自己闷死!
醋熘香打开前门,反手关上,看了看,直接跨过马咱,到对面树荫下找个不起眼的石凳坐下来。
看看那清补凉店面,大门依旧是关着的,也不知道冰语和小雪在里面干什么呢?嗯,其实想想也知道,应该是躲开外人后,冰语就在那里掉泪,小雪应该就是在旁边劝解吧。
啊,对了,这冰语怎么就突然来了,来得这么巧,正是合家欢众人最需要她出手的时候?怎么平时就看不到?
她不会是其实一直都躲在里面,一直暗中观察,不暗中保护椒香吧?
醋熘香一拍大腿,肯定是这样!对对对,上次我还特意送两份菜,就是想试试她们店里究竟有几个人,结果两份都留下了,当时我不是已经判定冰语也在吗?
对对对,还有胖妹想溜进她们后院看,小雪就是不肯呢,那是因为后面藏了人啊!
天啦,你这姐姐也做得太好了吧?一直就这么悄悄地无私地隐藏在妹妹身边,随时准备伸出援手,忍受孤独,甚至忍受来自保护对象自家妹子的无端指责和无理取闹,也只是默默随受。这这这,这也太伟大了吧?
对,她就是这样的人!这种无私大爱的人,也值得我醋熘香一生守护!
可恨椒香这无情无义恩将仇报,太可恨了!
想到这里,醋熘香又把目光转向椒香园,却看到锅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来了。
锅净遭今日之变,也是心中大乱,刚才去别处洗碗,还打碎几个菜盘子,索性每次只洗五个,把难度降低一大截,因为椒香园和熘香居歇业,倒也还不至于洗不完,当他出门来茫然四望时,看到醋熘香远远坐在对面,便走过来想说几句话,因为他现在一点主意也没有。
他走近来,见醋熘香抬头看见,就问一声:“醋熘香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醋熘香心不在焉,随口反问一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要走了吗?”
锅净点点头,确实可以走了,现在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了。
“哦,”醋熘香又问,“刚才那些人呢?”
对面街道没几个人。
锅净回答:“早就走了,好像有一个人还和呼一刀、拎壶冲大哥一起走的,还有胖妹。”
醋熘香想起来,今天还没准备锅净的饭菜呢,赶紧掏出些钱来塞给他,说:“今天没心情给你炒菜了,你到隔壁卤渍深大哥那里买一点吧。”
锅净不收:“椒香姐姐已经给过了。”
醋熘香现在一听椒香的名字就来气,说:“她的是她的,我的是我的!”
锅净还是不收:“卤渍深大哥和抖哥他们都给我准备多份了,根本就不准我付钱。”
哦,是这样。就是嘛,都说了是一家人,合家欢食档嘛,他们见些情况,也不可能把帐算得这么清楚的。
“那好吧,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醋熘香也就不再坚持。
锅净本来还想说什么,见醋熘香这样说了,也就答应一声,回去提了饭桶走了。
醋熘香看到椒香待锅净走后,把半降的卷闸门也全落下来。
没多久,抖面馆也关了门,兄妹俩并肩离去。
卤酱铺不关门,因为卤渍深还要接待买卤菜打包的食客。
清补凉那家门一直关着,没看到冰语或者小雪出现过。
醋熘香依旧坐着,盯着清补凉紧闭的大门瞎想,想着今天冰语的表现,那闪现的食魂影像,表示她真的是食神级别的存在啊,女神这个称谓,可不是我醋熘香发痴乱封的啊!
“醋熘香老板,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呢?”又有人打招呼。
“啊?”醋熘香抬头一看,原来是店里常来的一名熟客,便胡乱回应道,“没什么,吹吹风,透透气。”
那人走过,醋熘香又继续瞎想。
冰语这么年纪轻轻,竟然达到食神级别,那肯定比别人下的功夫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倍吧?一定是要有坚毅隐忍的性格,才能坚持下来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唉!
“醋熘香,你不去炒菜,坐在这里偷懒!”一声喝斥把醋熘香惊醒。
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位老夫子,醋熘香不想挨骂,只好说:“身体不舒服,不舒服,要歇一歇,免得病痛传染给别人啊。”
啊,这应该可以不算撒谎吧?思念也是一种病啊,心痛也确实会感染别人啊。
糊弄走了老夫子,醋熘香继续胡思乱想。
啊,冰语和椒香竸在是亲生姊妹,天啦,老天你也太不会安排了,为什么你要让椒香如此对待冰语,为什么冰语又要如此无怨无悔地被自己蛮横妹妹欺负?割不断就要痛一生乱一生啊!她哪里还会有心情看看静静守在一旁的我?
“喂!醋熘香老板,听说今中午你们这里打起来了?你快说给我听听,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伸手搭上醋熘香肩膀摇了两下。
啊?正在暗自伤心的醋熘香吓一跳,定睛看去,认得是隔壁椒香园的常客,偶尔也到熘香居或者卤酱铺吃几回。
“啊,我也不知道啊,是在椒香园门口发生的事,你去问她吧。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店里还烧着水呢,我得回去关灶火啊。”醋熘香胡乱应两句,赶紧起身回店。
真是的!唉,发个呆都不得安宁,这街上熟人太多了,坐不住啊!
可也不能闭在屋里啊,冰语绝对不会主动来这里的,还得到外面守着才行啊。
好吧,我换个模样,让那些人认不出来。对,不能以素常装扮出现,太有气质,太有辩识度了!
醋熘香左翻右翻,终于找出一件多年不穿的蓝色旧衫来,赶紧换上,对镜子照了照,感觉还是不行,一张脸还是那么英气逼人啊!
唉,也怪自己平时太注重形象了,早知如此,闲着无聊时也可以买副大墨镜玩玩嘛。
没有大墨镜没办法了,只好用头发遮挡些吧。醋熘香解开发结,把头发一阵胡乱搓揉,又拨弄出一大片来遮在眼前。
再一照镜子,天啦,这简直就是一疯汉或者叫一厉鬼,这也太损形象了吧?
哦,不对,要的不就是彻底颠覆形象让人认不出吗?那就这样了!
醋熘香半掩前门,往外仔细观察一番,还好,此时街上人少,便迅速关了门,低头往侧边走过一段距离,拐过弯后又横过大路,折身慢慢踱回来,依旧在大排档对街找个石凳坐下,专心盯着那清补凉小店那紧闭的大门。
还好,这个样子真的没人来打扰,他得以安静地低头长候在那里。
醋熘香等了好一会儿,突然又想起自己这个样子,万一冰语出现,可怎么上前搭话啊,那不是吓到她?
唉,世事两难全啊!算了算了,反正就算穿戴整齐,想那冰语今日也不会有心情理睬,我,我也就是为她担心牵挂而已,能够远远看着她平安无事就好。
可这冰语也太难见一面了,那道门始终紧闭。
等啊等,等啊等,眼看着抖哥抖妹返回开门,眼看着锅净、胖妹和呼一刀他们回来,眼看着他们又开始做晚饭生意了,清补凉还是没有开门。
等啊等,等啊等,眼看着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天将黑,大家都准备做宵夜生意了,还是不见动静。
醋熘香眼都盯花了,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进店那段时间,冰语和小雪就已经走了。
不,没有亲眼见到,就表示机会很大啊,我醋熘香不至于倒霉到那种程度吧?反正今都不做生意了,等到半夜又何妨!
天黑了好大一阵子,功夫不负有心人,清补凉小店的门终于开了。
开门开得很安静,反正醋熘香在对面是听不到声音的,开门之前店里也没有开灯,也不知是一直没开灯,还是开门之前关了灯。
两道白色长裙倩影在路灯照映下,醋熘香还是认得出的,只看到她们静静锁了门,默默过了马路往这边走来。
醋熘香莫名紧张,心跳呼吸恨不得停止,赶紧又将头低了些,生怕被认出来。
冰语和小雪也不可能去认暗处人影,事实上,她们过了街来,就略略低了头,转身往东南方向走了。
醋熘香赶紧调整好呼吸,站起身来,控制好距离默默跟了上去。
冰语和小雪默默前行,走过两条街道后,在一处树影下停下来。
那处树影下,似乎停着一辆深色小汽车,车门打开,似乎有一名长衫男子一直站在那里。
这人是谁?醋熘香心头一紧。
总评中和小雪向那人行了一礼,然后几个人说起话来。
还好,今夜正是东南风,把他们的谈话远远送了过来,醋熘香本就耳聪目明,依稀能听出他们谈话的内容。他听到——
冰语:“父亲。”
小雪:“舅舅。”
啊,原来这男子就是冰语和椒香的父亲啊,难怪,想来应该是早就在这里等着接她们两个女孩子夜归。
醋熘香慢慢往前移动脚步,装作恰巧路过的路人,只凝神继续听他们谈话——
父亲:“椒香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小雪,她到底说些什么?”
小雪拣些中午椒香的话,尽量把语气改柔各了些说出来。
父亲长叹口气,对冰语说:“孩子,太委屈你了。”
冰语回答:“不委屈,都是家人,亲姊妹,谈不上委屈,做姐姐的,本就该让着些的。”
父亲替她委屈:“你是姐姐,她是妹妹,却没有一丝尊敬之意。”
冰语反过来安慰父亲:“血脉亲情,妹妹并不是无情之人,她等锅净小兄弟就很好,假以时日,姐妹冰释前嫌,就能合家欢聚了。”
父亲道:“这也就是我们目前惟一的安慰了。唉,都怪为父管教失当。”
冰语就要跪下:“父亲何出此言,一切都是冰语之过。父亲如自责,女儿无颜此生。”
父亲忙伸手掺住她:“你不要如此,更让为父心疼。”
……
醋熘香慢慢前行偷听,一颗心越跳越快,呼吸似乎不那么顺畅了,眼中似乎有泪。
多好的人儿啊!对妹妹的关怀爱护,毫无保留到委屈求全,不不不,不仅只是对妹妹,对父亲也是恭敬有加啊!
对对对,还有这位父亲,大晚上的,一个人亲自驾车,在这路灯树荫下默默等待,难道他对女儿们的疼爱关怀,又会有一丁点儿轻忽吗?
尽管醋熘香又略微放慢脚步,但离他们三人还是越来越近,这时他又感叹自己今天做了一个极其英明的决定,把自己装扮得如此不堪,想必此时的他们,应该不会在意一个过路的疯子吧?
这时又听到父亲说:“孩子,你也别太在意,我们家对世事淡泊,一切随缘吧。这些天你和小雪就暂时不要去那店里了。”
也许是感觉到有人靠近,冰语低声道:“父亲,家去说话吧。”
父亲抬头看了一眼近处走来的醋熘香,对冰语和小雪说:“上车吧,回去好好休息。”
汽车缓缓启动,驶向远方。
醋熘香保持原速向前移动,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拐过街角消失不见,长叹一口气,停下脚步。
女神已远去,他的心也追着去了。
还好,她还有一个对她疼爱有加的父亲,还有一个如影随行的小雪表妹,回到家,应该用不着顾影自怜独自伤心了。
可是,她能不伤心吗?她那样牵挂椒香,那样渴望姐妹携手言欢。
啊,这椒香真是太可恶了,冰语到底亏欠了你什么,你要如此这般一再恶语相向!
醋熘香义愤填膺,再也控制不住了,一定要找椒香好好理论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