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家里究竟比不上西门庆家中阔绰,堂屋里除了棺前一盏引魂所用的香油灯亮着,再无灯火。
屋中已是一片昏暗,何况棺材里?西门庆只能拿右手按住瓶口,伸出左手去棺材里瞎摸。
也许是西门庆妙手回春,也许是洪小七命不该绝,也许是洪家祖坟冒了青烟……
不管是什么原因,在西门庆摸到洪小七时,洪小七从假死中醒了过来。
洪小七清醒过来,便察觉一双油腻大手正在自己脸上乱摸,吓得他打了个寒噤,忙是伸手去推西门庆伸进来的左手。
西门庆也吓了一跳,忙是缩回手,甚至差点尿了裤子;他马上醒悟,立即又伸左手就去掐洪小七脖子。
洪小七刚刚坐起,又被五大三粗的西门庆一把掐住脖子,按回棺材里。
洪小七又惊又怕,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眼见对方掐自己脖子,他只能一边拼死挣扎,一边尽量发出动静,期盼于柔意与李三九能赶来搭救自己。
于柔意和李三九没来,大郎却是火急火燎进来了。
大郎听到动静,以为家中遭了野猫;洪小七尸体停放在他家里,若是被夜猫祸害了,于柔意和李三九岂不是更要恨死自己一家?
今天为了平复二人愤怒,做了那么多事,也将变得过犹不及;甚至,二郎都要被连带着罪加一等。
大郎冲进来,正看到五大三粗的西门庆半边身子趴在棺材上,奇怪道:“大官人,你来我家中做什么?”
“——”西门庆哪里有功夫搭理他?
倒是洪小七一听到声音,求生心切,卷起两脚朝天一蹬,立刻脱离了西门庆的魔掌,这才有机会喊出一声“救命——”
“活了?”大郎愣了一下,欣喜若狂喊道;他见西门庆右手还举着药瓶,还以为西门庆是前来救人,说着话就忙是往前凑。
西门庆被洪小七蹬的一个趔趄,又是马上扑上,左手又掐住洪小七脖颈;眼见大郎上前,只当他来拿自己。
此时,西门庆已知道今日之事再难瞒天过海。
飞起一脚踢在大郎裆上,紧接着右手又是一肘,把大郎打翻在地;眼见大郎惨叫不止,他索性连瓶带药一股脑按在大郎嘴里。
拿一只脚踩住大郎脖子,腾出的右手,正要也朝着洪小七掐去。
“住手——”一声厉喝传来,正是李三九和于柔意二人。
洪小七刚“死”,两人自然不好肥吃大喝,简单吃些东西便回来了。
刚刚靠近大郎家门,便听到大郎惨叫,二人忙是进来查看,正看见西门庆踩住大郎脖子。
二人对于西门庆睡大郎老婆的事儿,本就很是反感,如今又见他如此欺负一个侏儒,哪里还看得下去?不假思索,便一起朝着西门庆杀去。
西门庆一见二人,吓得魂飞魄散;忙是舍了洪小七,一脚把大郎踢向二人,朝着后门跑去。
大郎家与西门庆家一样,他和阿莲都做有生意,沿街有大门用作接待生意;巷子里也同样留有门口,供居家进出。
二人接下大郎,本还要追;这时,棺材里悠悠钻出一个穿寿衣的人影,不是洪小七是谁?
“哇,鬼呀——”李三九和于柔意皆是惊骇大叫,二人只当诈了尸,忙是往后退去。
洪小七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正想与人亲近;一见二人表情,再看看身上穿着的寿衣,连连摆手道:“我不是鬼,我是洪小七,我没死——”
“——”二人面面相觑,都是觉得难以置信。
“你活着,我弟弟就没事了——”大郎虚弱着说完,呕吐不止。
李三九蹲下身问道:“你没事吧?”
“不要放过西门庆——”大郎终于想通:洪小七是假死,西门庆来的目的是害洪小七,害洪小七就是害他兄弟二郎;他断断续续说着话,渐渐没了声息。
他本就丑陋异常,此时大睁着两眼,更是可怖;吓得三人缩做一团。
好半天,李三九才敢壮着胆子上前试他鼻息,已是死了多时。
大郎死了,生的不高大,死的很窝囊。连丧事所用的东西,也大多是洪小七用过的二手货。
西门庆畏罪潜逃,二郎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大郎对洪小七有救命之恩,三人帮着料理了大郎的后事,这才告辞。
二郎与阿莲帮他们雇了马车,直送出城外,二郎摸出两本书来:“你们身负血海深仇,一心想学功夫报仇雪恨;这两本书上记载的都我平生所学,今日赠予你们,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三人道过谢,就此乘车离去;走出老远,还看到二郎与阿莲遥遥目送。
李三九笑道:“这两个人凑到一起,看起来倒也登对。”
“净胡说,人家可是叔嫂——”于柔意打了李三九一下,回头一看,阿莲正一边冲她挥手,一边“不经意”倚靠在二郎怀里大吃豆腐。
不由没好气道:“这——女人——”
她一个姑娘家,当着两个半大小子,毕竟不好说出太过不堪的词汇。
李三九冲洪小七颐指气使道:“拿来——”
洪小七即便对两本书爱不释手,还是递过来;李三九接过来一看,不由笑道:“降蛇十八掌?”
李三九拿起《降蛇十八掌》,正要去看第二本书的名字;于柔意已是一把把《降蛇十八掌》夺去,递给洪小七:“这是人家的心意,你不想看,就都给小七。”
李三九本来只是说笑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他怕于柔意再来抢夺,看看第二本名字,赶紧揣进怀里说道:“《玉环步、鸳鸯腿》这个名字我喜欢,我就要这一本吧!”
于柔意怕洪小七心有不快,嗤笑道:“你这傻子,他那天与我对战用的分明就是一套掌法,说不定这《降蛇十八掌》就是他的看家本事;你竟然但凭书名好不好听,以名选书,实在是蠢得可以。”
李三九不以为然道:“我们看过之后,再互换就是了;”他难得一勾洪小七肩膀,问道,“你说是不是,小乞丐?”
洪小七的破衣服已毁,也不可能穿着寿衣东奔西跑,早换了一身新衣服;他对李三九叫他小乞丐,倒是不怎么在意,却是对李三九的话,有所戒备。
洪小七点点头,却是心中思量:我本就打不过他,若是学了一样的功夫,恐怕还是打不过他;这《降蛇十八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学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