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会!
甚至,以后二郎在衙门里站稳脚跟;保不准哪天宋仵作想要讨好二郎,就把他西门庆卖了。
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清算,他哪里会有好果子吃?
西门庆此时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将对二郎的陷害,进行到底。
在西门庆想来,宋仵作搞死一个假死的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自己铲除了二郎这个潜在威胁,宋仵作手上又沾了血,这案子才能永永远远石沉大海。
宋仵作示意衙役把洪小七抬进了验尸房,便赶众人出去。
于柔意和李三九只当他要做手脚,证明洪小七身体本就有什么隐疾,哪里愿意离开?
宋仵作黑着脸,冷声喝道:“二位莫非要耽搁仵作验尸、查案?”
在他看来,两人年岁不大,容易糊弄;自己拿言语一唬,还不乖乖出去,任自己在这验尸房为所欲为?
于柔意和李三九哪里会怕他?于柔意讥讽道:“别人验尸,即便大庭广众,也能验;难道到了先生这里,就见不得光了?”
两人愈发断定,宋仵作想要做些手脚,以证明洪小七身体有病,方便为二郎脱罪。
事实上,如何判定死去的人,生前身体状况,他们又哪里懂得?洪小七身体有没有病,还不是由着宋仵作说了算?
他们二人不愿退出去,却是歪打正着,让宋仵作难以对洪小七出手;把洪小七由假死,变成真死。
宋仵作冲众衙役一看,沉声喝道:“给我轰出去——”
几个衙役吆喝着就要拖拉二人出门。
“谁敢?”于柔意一掌打飞一个近前,想要借机对她揩油的衙役,拔剑在手,娇喝道:“你们要做什么查验,大可以当着我的面,若是想要做什么手脚,先问问我手中这把剑。”
很快,有见识过于柔意手段的衙役,在宋仵作耳边提醒,于柔意功夫不在二郎之下。
宋仵作脸色变了几变,却是笑着说道:“本也没什么,你若想看,就让你看个够好了。”
宋仵作说着话,很快脱去洪小七的衣,一个小叮当立即裸露出来。
宋仵作一方面是为了表明,自己只是碍于男女之别,才请她回避;另一方面,也是认定于柔意一个姑娘家,必定羞于观瞻。
只要打发得于柔意出去,哪怕只是一时片刻;自己利用银针刺穴的方法,就可以悄无声息要了洪小七的小命。
于柔意像是看透了他心思,嗤笑一声,却是一动不动。
如此一来,宋仵作便犯了难。武、医、道,三者想通;于柔意又是武功高强,对人体穴位的了解,非寻常人可比。
加之,洪小七不曾中毒,自己若用银针刺洪小七死穴,很容易被于柔意看出端倪。
再者,假死中的洪小七随时可能醒来;自己若是用银针刺穴的方法,不及害他性命,洪小七突然醒来;自己落个故意杀人的罪名,就在劫难逃了。
宋仵作敢于杀人,却不愿将自己置于险地,尤其是,风险比较大的情况下。
宋仵作装模装样检查一番,只能说道:“不曾发现,死者身有隐疾!”
阿莲一阵晕眩,还是很快整理心情,与跟来的黄世仁交涉生意。
她又撺掇大郎帮手为洪小七更换寿衣、入殓,更是把洪小七的“尸体”直接拉去了自己家里;竟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洪小七风光大葬。
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人命官司,虽说逃不脱刑罚,捂住了受害人亲友的嘴,总是能为二郎争取宽大。
二人即便知道阿莲的心思,也只好听之任之;毕竟身在他乡、居无定所,两人更是没有经验,处理丧事。
…
宋仵作找到西门庆家里,一番说明,叫苦连天。
西门庆心下紧张,依旧故作镇定问道:“宋先生,依你过往经验,这小叫花几时能够醒转?”
正所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宋仵作事实上是不害怕的;他之所以叫苦,无非是收了西门庆的银子,事情没办成,又不想退钱罢了。
这种事出了变故,不退钱说得过去,帮忙出出主意也是理所当然。
宋仵作一番思量,说道:“这个我也难以确定,有一两天醒来的、有五七天醒来的、有火化的人,中途嗷嗷叫着醒来的、也有下葬之后醒来,在坟地里怪哭狼嚎,引人注意,得以生还的;应该也有醒来之后,又直接闷死在棺材里的;总之不一而足,究竟哪个几率大些,我倒是没有做过统计。”
西门庆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点,握着仵作手谢道:“多谢宋先生指点。”
说着话,又是不大不小一块银子放到宋仵作手里。莫笑西门庆寒酸,这银子不过是告诉宋仵作,自己不与他计较之前所付的买命钱,安他心神罢了。
西门庆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大把撒钱。还有就是,一味地大块银子砸人,容易让人变得贪得无厌;西门庆白手起家,哪里不懂这些事关人心的算计?
宋仵作久在公门,也是个会来事的。收了银子,对西门庆一揖到地,这才告辞离去。不提——
西门庆驴子一般在屋里转悠了两圈,终究放心不下,又是快步出门去。
…
若要于柔意与李三九二人给洪小七哭灵,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倒是大郎、阿莲为表诚意,愣是把哭灵的差事,也给包办了;甚至,哭的比死了亲弟弟还要凄惨。
打死于柔意和李三九二人,也不会相信大郎夫妇,对洪小七有什么深情厚意。在屋里听得心烦,干脆躲在门外,反而落得清净。
西门庆来了,他身后两个亲随还拿了花圈、黄纸,显然是来吊唁。
两人本正依着门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一见西门庆过来,都是认为他之前试图买通过仵作,想为二郎脱罪,哪里会给他好脸色看?
于柔意堵住门口,李三九没好气道:“大官人,这个时候来,是来看咱家的笑话?”
西门庆只当他们是敲诈过自己钱财,以小人之心度自己君子之腹,也不与他们争辩。
西门庆叹惋说道:“相识是缘,你小友出了这样的事,西门庆理当前来吊唁;其次,大郎究竟是我近邻,我来慰问一下,也是人之常情,还请二位行个方便。”
西门庆说话、做事滴水不漏,两人即便不愿意西门庆吊唁洪小七;也没道理拦着人家门口,不让邻人与主人家接近。
更何况,西门庆能为敲诈过自己的人准备花圈、纸钱,该做的礼数,也是做了个足够。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主动让到一边。